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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高手,三十年前是皇都最红的琴师,得过皇帝的奖赏,年岁大了才来灵州养老的。鱼姥姥是豪族出身,原本不收寒族出身的徒弟。吕大人跟鱼姥姥说,我是他的干女儿,还把吕夫人陪嫁的瑶琴送给了我,鱼姥姥才同意留我。

  吕大人和夫人一去苍州就杳无音信,一晃十年,我没再见过他们,却没有一天不想念他们,想的时候就练琴,我盼着有一天能让大人和夫人看看我的长进。鱼姥姥说,我确实有学琴的天资,是她最得意的徒弟——除了她唯一能弹《飞花落雪》的人。《飞花落雪》是“乐圣”芷烟在七十年前作的琴曲,曲意飘逸如飞花,悠远似落雪。因为技巧太过复杂,鲜有琴师能够驾驭,芷烟逝后,世间再无此曲,等到鱼筱因弹奏此曲而成名,已过去二十多年。鱼筱,就是鱼姥姥的艺名。鱼姥姥隐居灵州,《飞花落雪》便又销声了四十余载,直到琴师成瑶为皇帝祝寿,在金銮殿上重弹此曲,令皇帝一曲倾心,将成瑶从琴师跃升为“瑶妃”。

  成瑶,便是我的艺名,其实也是真名。因为颖朝有品级的人家,没有一户姓成,我便只说是艺名,也省去不少烦碍。我以“鱼筱关门弟子”的身份,从灵州来到皇都当琴师,是为寻找吕大人。鱼姥姥临终前说,吕大人曾给我写过一封信。信里说,到苍州的第二年,吕夫人就因病去世了。五年后,新皇帝继位,召吕大人回皇都。吕大人让我学好琴艺,若有一日到了皇都,便去找他。等我到了皇都已是四年之后,一番打听才知道,吕大人直言劝谏又得罪了皇族,有的说被贬到了澶州,有的说被贬到了澹州。我无处去找,只好留在皇都,便有了后来的际遇。

  在颖朝,门第高的人家宴客,必要有琴乐伴席。皇都的乐师们,经常出入各处府邸。初到皇都时,我非常不解,为何有些乐师,明明技艺娴熟,却会在席上故意弹错音,直到有位前辈对我说:“你没听过一句话?‘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那些贵族、豪族的人,家学渊博,养尊处优,岂有不通音律者?凡乐师故意错音,必是当日席中有其心仪之人。弹错的音,其实是乐师在传情达意,专门错给心上人听的。这是常见的小把戏,你竟不知?”我是寒族出身,自然不知。鱼姥姥授徒又严,岂会容忍故意错音?

  时间一长,我的名气越来越大,众人皆知,成瑶弹琴,从不错音。有人说,那是技艺纯熟;也有人说,那是心如止水。我只错过两次,明明都不是故意,却因为都错在不该的地方,听起来竟极像是故意为之。第一次,我还是乐师成瑶,在金銮殿上弹奏《飞花落雪》,因为紧张,在收尾处多拨了半个音。第二次,我已经是皇帝的瑶妃,在庆功宴上,过于激动,竟转错了调。我会激动是因为见着了吕大人。那场庆功宴是为了祝贺“登州大捷”,立功的指挥官就是登州长官吕元懋大人。我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吕大人去了登州,还从文官变成了武将。

  庆功宴上弹错调是犯了大忌,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出声。皇帝看着我,也不出声。周围的人都不出声。我听见吕大人的声音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过是弹错音,陛下罚瑶妃多练几遍就是了。”他终于认出我了吗?

  皇帝好像怕谁听不清,故意不紧不慢、一字一顿地说:“据朕所知,吕大人与瑶妃相识已久,还是瑶妃的干爹,果然父女情深。”

  明明没有丝毫越礼之处,可皇帝故意说得极其暧昧,让一众听者多心。我鼓起勇气,像七岁时那样偷看他一眼,看见吕大人满脸的震惊,嘴和眼都张到最大。他老了,已经有了白发和皱纹,早不是对着我说“在下吕元懋,二十五岁”时的倜傥模样。我明白了,吕大人并没认出我,或许也忘记了灵州的瑶瑶,他只是习惯了仗义执言。

  我忽然起身,抽出席上切肉的短刀,瞄准左手,用尽气力挥了下去。中指与食指被切断,我痛得昏厥过去。

  事后,皇帝让皇后来看我。皇后劝慰我说:“瑶妃何苦这样性烈。陛下并非要为难你,只是想敲打敲打吕元懋,怕他立功太大,生出骄傲不臣之心。”

  我说:“成瑶不懂别的,情愿用这两根手指换个清白!”皇后叹着气离开,之后,众人皆知我为证清白而断指。其实,我要的并不是自己的清白,而是吕大人的清白。若没了清白,还怎么当官?

  我没了两根手指,从此不能弹琴。不能弹《飞花落雪》的瑶妃,对皇帝再无吸引,失宠是意料中事,我不后悔。

  琴艺再精,不过徒增逸乐之趣,于社稷兴旺、百姓福祉无用。像我这样的女人充斥后宫,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皇帝记不住我们,史书也写不下我们,宫外的人大多没听说过我们。我们默默进宫,无声老去,耗完青春,耗尽生命,琴棋书画再精,终是些无用之人。唯有像吕大人那样的人,若得天家之重,能为万民之福。

  桂太妃的故事

  我推开厚重的宫门,门枢太久没有上油,又紧又滞。“吱吱——嘎”,响亮又尖锐的声音让我猛地从头皮麻到脚心。不羁的风抢先挤进门去,撩动帷幔和灰尘,呛起我一阵咳嗽。

  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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