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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澜安下诏,废蜀王为庶人,巴蜀之地削藩为郡。

她需要一名信得过且德高望重的臣工,赴任蜀郡太守,放眼朝堂斟酌了一圈,最终决定请朱御史走马上任。

以朱御史的岁数,要他远离京都远赴西北,实是不小的挑战。但朱公心知眼下正是女君用人之际,新一批入朝的后生还没有成长起来,老一派臣僚又各怀私心,国朝的西北门户是重中之重,既得女君信任,老御史便笑呵呵地露出象牙接的门牙,拱手遵命。

朱公受印出京那日,胤奚护送谢澜安,亲自到城门相送。

“老臣何德何能,女君快请回吧。”

朱公俯身揖手,两缕胡须飘动在秦淮畔的睛风里。“老臣此去,别的没什么可担心的,只盼女君善待幽宫太子。”

谢澜安答应。

朱公便乘水路西行,船过江城,他却意外看见了提早在此等候的阮厚雄。

钱塘阮氏家主为当年踢断朱御史门牙的这桩公案,在岸边负荆请罪。

朱公没有下船,拱手一笑而过,这是后话了。

却说荀府,在一场洗去溽热的骤雨过后,府门外杏树上最后一茬果子也熟烂了。

果树的主人不像往年那样采摘下来做成果酒果酱,任由软杏坠在地上,被邻里小童们捡去解馋。

原是荀尤敬从二月一病到今,门下弟子轮流侍疾,夫人卫淑也无心园治。

这段日子,学生们在荀府走动时越发敛气屏息,眼神交流时欲言又止,仿佛共同瞒着老师一个秘密。

荀尤敬穿着泛白的布衣,倚着床榻软枕喝完一碗药,疲乏地笑笑:“最不济,便是她登基为帝了,值当你们一个个夹脚猫儿似的。说罢,外面怎么了?”

荀祭酒伤心避世,了解外事全靠学生们带来的消息。元鹭庭暗道老师在病中还这么敏锐,与师母交换个眼色,只得慢慢吐露:

“老师,是……王家家主,敲登闻鼓指控小师妹罪状,日前在家中……绝食而亡了。”

“不是师妹下的命令,是他自尽的!”华羽怕老师误会,在旁边补充一句。

荀尤敬听他们仍称她为师妹,沉默片刻。

“我先前不许你们参与策举,后来又不许你们做新朝之官,”荀尤敬微叹,“你们心中觉得委屈吧。”

“岂敢!”

“当然没有!”

两个郎君异口同声。

元鹭庭观察老师烁动的目光,其中并不是一味对谢师妹的失望,也含有复杂难言的其它情绪,他帮老师调整了一下枕头,退后在榻前跪下。

“老师,学生腹有数言,若是惹老师生气了,便请老师责罚。”

荀尤敬点头让他说。

元鹭庭道:“二月二的前夜,学生驾车送老师过去……当时我真以为天要塌了。但半年过去,金陵的天非但没塌没陷,反而比从前陛下在时更井然有序。

“学生听说,谢丞相完善律法,惠布庶人妇女,又提高军人待遇,屯军田,勤练兵。学生还听说,她正积极地与吐谷浑谈互市,和东北辽东国谈马政,务本力穑,内修外攘,她操生杀之柄,却也课群臣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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