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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曾氏,本是世家中颇有名望的一族,嫡支很能拿得出手,姿态未免就高了那么一些。卢乡侯这一支的祖先,乃是当时曾家家主的堂弟,他下注大夏的时候,与家主三服都没出,关系颇为亲近。过了个两三代,血脉便有些远,嫡支觉得自己矜贵些,旁支觉得我们有爵位,谁都不愿让谁,彼此间也有些看不惯。
大夏立朝,百废待兴,嫡支本想将架子端得高一些,朝廷三催四请才出仕,一入仕就做高官,毕竟是“名士”嘛!奈何太宗皇帝惦记上世家了,一统北地后,就是不用这些等着朝廷将高官厚禄送上门,还摆出一副不屑模样的家伙。太宗把勋贵旧部一封,投靠的世家子弟往朝堂一放,朝廷的缺就填得差不多了。想要再往里塞人,哪怕是膏粱之姓,也要得罪大半勋贵,包括旁的世家,还未必能成。
世家见此情景,立刻眼红了。
世家之所以高高在上,是因为他们掌握了绝大部分的资源,家中子弟,只要想出仕,就能做官,才会摆出一副对官职不屑一顾的态度。若没有世卿世禄,算什么世家?偏偏秦氏皇族对早期投诚过去的世家子弟颇为优待,譬如卢乡侯、曲成侯,家族旁支,无甚大功,竟能封侯,给官也给得大方,独独一条没摆到台面上,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只有你的嫡系子孙可以受此优待,旁的亲戚就算了,竟是说情也不能够,帮忙更帮不上,谁不紧着自家呢?
世家不能把那些嫡庶、远近摆到台面上说,又无法用“苛待士人”做理由。起了旁的心思,极不安分的世家不是没有,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见大夏三代皇帝皆是如此强势,无奈之下,只得低头,清高的架子摆不起来,为了实权,自然而然地打上了同族爵位的主意,过继,承爵,再谋官位,可比从小官做起好多了。谁让他们的架子摆得太高,闹得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呢?
当然了,世家做事,不比寒门喧嚣,平白让人看笑话。他们奉行得从来都是隐晦非常,不露台前半分,于无声处就置人于死地。若非如此,老卢乡侯也不至于就他一个嫡出的儿子,身体还不好,甚至再也不可能有兄弟了。
不单单卢乡侯曾家,曲成侯苏家,还有很多世家旁支出身的勋贵,也是一样的情况。按理说,世家子,品行再不好,面上总会装一装的,若无人在旁边撺掇,也不至于沦为渣滓般的模样。譬如苏锐之父,花天酒地也就算了,明火执仗地强抢妻子的嫁妆,实在是……苏锐少年承爵,宁愿受人耻笑,将妹妹托给岳家后就去从军,拿性命搏前程,也不向宗族求助,可见双方关系之恶劣。
卢乡侯的梦想被老父止住,几十年了,一直念念不忘,尤其在看到苏锐的成就后,总忍不住想,要是当年我也这样为梦想努力一把,指不定也是统兵一方的将军,断不至于人到中年,仍一事无成。这份梦想,被他移情到了小儿子的身上,却因为自己的糊涂,将儿子的前程乃至性命一道葬送,如今见儿子性命难保,如何忍得住?踉跄几步,好容易稳住身形,曾宪已站了起来,急急上前扶住父亲。
狱卒见状,识趣走远,卢乡侯捏着曾宪的肩膀,哭嚎道:“我的儿,你怎么如此糊涂?”一双眼却牢牢地盯着曾宪,不肯半分放松。
儿子的脾性,旁人不知,他还能不清楚么?什么喝酒误事,争夺行首,一派胡言乱语!若不是秦宵将曾宪派去做了“英雄救美”中的恶人,将曾宪摆到了明面上,曾宪何须为了不引人疑虑,坐实纨绔的名声,成日与行首粉头厮混?以他的出身,难道找不到出身清白,识文断字的好女子?即便是奴婢,也比一双玉臂千人枕的行首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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