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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太子是不是也这么想?太子之心,是如何想的?此刻,皇上梓官未发,太子即位诏书尚未颁布,沈华善还是习惯称之为太子。
功成身退,沈家该怎么退?能怎么退?天下定忠臣终,这样的警句,他从史书里看得太多了,多到令沈华善不知如何自处,是以无知和茫然。
他跪着地上,仿佛觉得地上的严寒,透过膝盖,渐渐爬到心胸之上。
不管沈华善心里有什么想法,长泰帝大行、太子灵前即位,每一个程序、每一个步骤,仍在严谨又快速地一步步推进。
按照仪注,太子在接过长泰帝遗诏之后,就可以着手处理给长泰帝上尊谥之事了。正是这上尊谥号一事,让沈华善意识到,太子,已经和五年前不一样了。
为皇家、重臣上谥号,向来不是小事,尤其是为大行皇帝上尊谥,更是国之大事。帝王尊谥,是追叙其为政为君的过往,也是评判其为政为君的功绩,所以是至大之事。
尊谥与德行相配,这是上谥号的基本准则。历朝历代以来,谥号上过千百,其中或有溢美,或有损恶,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合的多。
到了长泰这一朝,很多事qíng似乎就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先前慈懿太后崩之时,门下给事中吕务厚就曾因谥号一事,封驳过长泰帝的谥号诏书,理由就是其号与其行不相配。
后来的结果,这些朝堂官员都是清楚的,吕务厚被廷杖至死,虽然主要不是因为谥号诏书,但必定有这个因素。吕务厚血淋淋的教训如在眼前,这一次,魏晋度是感觉如临深渊,生怕事qíng做不好。
在接到中书省的上尊议文之后,他就召集了礼部诸官,几乎是没日没夜地翻看《谥号》《谥法解》这样的典籍,就是为了给长泰帝定一个恰当又合太子心意的谥号。
在礼部诸官拟出谥号之后,魏晋度想了想,竟然偷偷带着这些谥号前来沈家了,就是为了请沈华善定个主意。他对太子的xingqíng心意都摸不准,也不知道这谥号呈上去的时候,会不会出问题。
在此先帝大行、新君即位的时候,魏晋度可不想无端端就做了pào灰,他身后还有家族子弟的。
见到魏晋度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沈华善觉得好笑,随即也慎重起来。
魏晋度的考虑不是没有道理的。有过慈懿太后的恶劣先例在前,沈华善也不知道太子心里,会怎么想;这上尊谥,还是太子着手的第一件事,怎么慎重都不为过。
沈华善拿过魏晋度拟定的谥号一看,上面贞孝平这三字,都是符合长泰帝生平,甚至是赞誉有甚的美谥。
这几个字,倒是用得。只是恐难合太子心意。见到这几个字,沈华善这样说道。这几个字,想必太子不会满意。
那沈大人有何高见?魏晋度摸了摸额头,二月的天,他却感觉有冷汗,都是被这谥号给bī的!
不若加个桓字,辟土服远曰桓,克敬动民曰桓,皇上曾亲征文镇,现在西燕、突厥诸部不敢有侵,这个字,当用得。
此字大善!当用得,当用得!听了沈华善这么说,魏晋度的冷汗似乎少了些,他对这个字也甚为满意。永桓帝,这个谥号,听起来也很好。想到这里,魏晋度对沈华善做了个揖,感谢他的提点。
却没有想到,当这几个谥号呈上去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正如长泰帝当年一样,太子对这几个字都极不满意!
魏大人,你且说一说,这几个字何意?太子看了一眼魏晋度呈上来的谥号,然后这样说道,脸上看不出意思。
太子的表qíng莫测,魏晋度一时也猜不准,这几个谥号是否符合他心意,便斟酌着将拟谥的理由说了出来,其中还重点说了考虑到大行皇帝曾亲征文镇,故拟桓字云云。
是了,还曾有亲征文镇一事,本太子差点忘了。魏大人,本太子听闻礼部诸官熟读《谥法解》,如今看来,功夫还是不到家太子说道,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
但是这一次,魏晋度却是知道了,太子对这几个谥号都不满意,这是在敲打暗责礼部的官员了!
臣惶恐臣惶恐。请太子示下魏晋度只得这样说道,额头又觉得有冷汗了。太子对这几个谥号都不满意,一时之间,魏晋度也猜不透太子不满意在哪里,最好的办法,乃是请太子表明意思了。
既然父皇曾亲征文镇,那么就定烈吧。太子也见到了魏晋度额头的冷汗,他勾了勾嘴角,这样说道。
臣谨遵太子心意。魏晋度略顿了顿,然后这样回答道,心里却有丝苦笑。果然,大行皇帝和太子,xing格最为相似,连对这谥号处理一事上,看法也是一致。看来,礼部的溢美,还是不够啊。
有功安民曰烈,秉德遵业曰烈,大行皇帝虽然在位四十三年,但是德行,还真的达不到这两点,是以魏晋度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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