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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帝家人,当恢复帝姓。帝梓元沉声道。

帝盛天对这个回答尚算满意,伸了个懒腰朝走到一旁朝开得灿烂的桃树上一靠,摆手,去吧去吧,你以后的事儿还多得很,没事少来惹我清净。

帝梓元眼底露出一抹无奈,行了个礼退下,刚走几步,帝盛天的声音飘飘忽忽传来。

梓元,云景山上,你可曾后悔?

自云景山巅一战韩烨战亡,帝梓元华发半白,再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过半句韩烨。

上百日夜,夜夜不得寐。姑祖母问她,可曾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与韩烨相识相知?还是后悔半生执于世仇将他阻于心门外?抑或后悔永失所爱后才终明心意?

世间万事皆能解,唯生死不能。

纵她半生追悔莫及,付于谁看?

您呢?帝梓元回转头,目光落在帝盛天寂寥的背影上,轻声问:这些年,您可曾后悔?

后悔执于qíng谊,在那人有生之年都未吐露过半句心意,以致那位虽坐拥万里江山,却带着遗憾故去。

风起,卷起桃树边那人一头雪白长发,帝梓元始终没有等到回答。

山脚,长青已等了帝梓元半日。

帝梓元一脚跃上马车,难得朝长青投了一眼。

出了何事?这块木头脸雷劈下来也不动于色,现在脸上的踟蹰不安也太明显了些。

待帝梓元坐上马车,长青犹豫半晌,才低声禀告:小姐,刚刚苑书传了消息过来,北河下游十城,都未有殿下踪迹。

下游十城,已是千里之远,足足三月,动边塞数万守军,倾帝家在西北所有隐藏之力,仍毫无所获。

掀着布帘的手微不可见地一顿,听不出感qíng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知道了。长青,不用回府,去皇宫。

是,小姐。车架上的长青面上露出一抹意外,却半句未言,一甩缰绳径直入城朝皇宫而去。

不通报,不奏禀,靖安侯府的马车一路毫不避讳地朝皇宫而去,还未抵达宫门,靖安侯君入宫觐见的消息几乎被半个京城的权柄晓得了个透。

重阳门前,闻讯前来的内宫总管赵福坚持而又委婉地请靖安侯君下车步行入宫。即便如今帝家的声势泼了天去,嘉宁帝好歹还是帝位上高坐的那位。帝家再狂,也不能堂而皇之越过皇权。

帝梓元何等心xing,赢都赢了,从不在意小节,当即一甩袖摆从马车上走下,甚至还贴心地吩咐长青解下佩剑。

在重阳门前踏车而出尚是帝梓元西北而回后首次现于人前,她一身沉墨晋衣,衬得肩下白发如雪。赵福见她这模样,神色一愣,一时竟连请安问好的话都顿在了嗓子边。

帝梓元恍若未见,步履未停径直朝禁宫内走去。

赵福匆匆赶上,来时眼底的防范和敌意到底浅了些。太子亦是他看着长大,比一般皇子qíng分更深,如今早逝,皇室子嗣凋零至此,太过可惜了。

赵福引着帝梓元停在了乾元殿前。

乾元殿是内宫第二大殿,虽不若朝会大殿巍峨宏伟,却华贵典雅,更显皇室尊贵。

照理说,久卧病榻的嘉宁帝在上书房接见帝梓元倒更妥当些。

帝梓元朝赵福玩味地看了一眼。

内宫大总管眼观鼻鼻观心,躬身朝前引,侯君,陛下在殿内等您,您请入殿。

长青,留在殿外。帝梓元一拂袖摆,吩咐一声,负手于身后,朝乾元殿内走去。

吱呀声响,古老的宫殿被推开大门,逆光下,帝梓元抬步而入,殿门随即而关,藏住了里面一切光景。

乾元殿内,一把御椅,嘉宁帝高坐其上。

纵面容苍白,眼底帝王威慑仍不减半分。

他御座之下五步之远的地方,布一臣椅。

君臣上下之分,一览无遗。

帝梓元入殿之初便瞧出了嘉宁帝的安排,她抬步入内,停在殿内臣椅旁毫不犹疑地坐下,然后朝嘉宁帝看去。

半晌,悠悠之声自她口中而出。

天下权柄,帝王之势,不是区区一把龙椅就能定论,否则何来百年王朝变迁天下改姓,陛下做了几十年皇帝,竟也信权柄之物,当真令梓元失望。

嘉宁帝俯眼,看向坦然而坐的帝梓元,苍老的眼底瞧不出qíng绪。

不过二十之龄,短短两年,这个年轻的靖安侯就已经超越她的父亲,手握西北兵权,独掌朝廷乾坤。

这样的帝梓元,竟是他韩家曾昭告天下的儿媳,大靖最盖棺定论的皇后。

不论仇怨,不究对错,太祖当年为大靖选择了一个足以延绵国祚百年的太子妃。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愿,韩帝两家到头来竟走到了这一步。

朕当年少时,鲜衣怒马、沙场御敌、指点江山,曾比你更狂更傲十倍。少年人,这把椅子朕和太祖倾韩家之力都坐得不甚安稳,遑论是你。嘉宁帝半点未怒,看着帝梓元,眼底带些许怅然,帝梓元,等你在这天下之位上坐个十年,享天下权柄后,再来论朕亦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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