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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秋风chuī过,几片银杏叶打着旋儿坠落下来,琉璃抬头看着那蓝天之下仿若透明的满树明huáng,突然想起在很早很早以前,自己也曾看见过这样的huáng叶蓝天,然而记忆里的画面到底已经模糊了,也像一个遥远的梦。只是,在已经不会太远的路的尽头,自己又会在哪个梦里醒来?
不,她不要醒,在这个有他的世间,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她都不愿再醒!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有人飞奔进来:娘子,娘子,阿郎回来了!
琉璃呆了一下,提起裙裾跟着来人便一路跑了出去,刚到内院门口,抬头便瞧见了那个走进门来的熟悉身影。她脚下一顿,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僵,脚步越来越沉,没走几步,全身便沉重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弹。
裴行俭依然是一身戎装,除了下裳略有褶皱和灰尘,看去竟是整洁之极。看见琉璃,他伸手摘下了头盔,露出的面孔虽然多了些风霜痕迹,似乎还带着点苍白和倦色,神色却依然从容平和,嘴角甚至还渐渐露出了琉璃最熟悉的温暖笑意。仿佛他不是从战场归来,也不曾遭受任何屈rǔ,而只是寻常日子,散朝回家琉璃心里酸涩得难以形容,眼前也是渐渐模糊,却怎么都舍不得移开视线。
裴行俭走上两步,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柔声道:我没事。他的拇指轻柔地抹过琉璃的眼角,拭去了那里积蓄的泪水,声音也愈发温和沉稳:琉璃,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抬头看着这熟悉的庭院,看着从侧门飞跑过来的几个孩子,他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第二十一章苍天有眼报应有时
被烛光映得微微发huáng的窗纸上,那个端坐在书案前的人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过了。
九月底的huáng昏已很有些寒意,一阵阵西风穿过书房外的廊庑chuī在琉璃的身上,等她回过神时,才发现手脚都已被冻得有些发麻。
抬头又凝视了一会儿窗纸上的人影,她转身从青石路边的地面上一步步轻轻地退了出去。到了门口时,她向守门的书童招了招手,出门又往墙根走了几步,才对跟上来的书童低声吩咐:再过两刻钟,你去叫阿郎一声,请他回上房用饭。
书童对这一切早已习惯,点头领命而去。
琉璃站在墙根下,回头看着这个院子,一口气这才叹了出来,满心都是沉甸甸的无力。
那天他说了,他不会有事,这几天他也的确表现得若无其事,无论朝堂上如何一边倒地支持裴炎,就连跟他回京的程务挺和张虔勖都先后声称,阿史那伏念的确是被他们所bī而降,他也只是一笑而已:他们都是我的副将,难不成我还要去跟他们争功,贻笑天下?
可是,他一个人待在书房的时间越来越长了,要么是伏案疾书,不知在写些算些什么;要么就像刚才那样,手里拿着一卷书,却半天都不会动一下咚、咚、咚,远处传来了一阵暮鼓之声。琉璃收拢思绪,正准备转身往回走,就见从大门方向突然快步跑来一人。琉璃认得正是平日在外头随身伺候裴行俭的小厮,忙迎上两步,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小厮忙忙地行了个礼,满脸惶然:适才jiāo河郡公那边传了个消息过来,说是圣人拟定的制书已经到了门下,此番论功行赏,阿郎说是累计前功,会封闻喜县公。
县公?琉璃微微点头。对裴行俭的军功而言,一个县公实在封得太小气,不过,有这么个安慰奖,或许也是聊胜于无?
小厮看了琉璃一眼,吞吞吐吐道:不过程务挺和张虔勖,都会封郡公。
琉璃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给裴行俭一个县公,却给那两员上书表功的副将一人一个郡公,李治这是觉得当着文武百官、数方禁军对裴行俭的那番羞rǔ还不够,还要在天下人面前再羞rǔ他一次?
她胸口火烧火燎,手脚却是一阵阵地发凉,却听那小厮又道:还有那五十四名定襄道的俘虏,已经定了十月初一全部问斩。
琉璃的嗓子gān涩得说不出话来,摆摆手表示自己知道了。那小厮等了片刻,大约见她没有下文,便问道:那小的这就去回禀给阿郎?阿郎反复叮嘱过,那些俘虏如何处置一有消息,要即刻回禀给他。
琉璃胡乱点了点头,见那小厮往书房的院子走,又忙叫了声慢着。思前想后半晌,她也只能叹道:你去回报给阿郎吧,说得缓一点。我、我会在外头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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