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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点头应了,转身进了书房的院子,琉璃依然放轻步伐从泥地里穿过院子,走到廊庑边的窗户前,默然倾听着里头的动静,一颗心慢慢地提了起来。

听完小厮回禀,裴行俭并没有作声,良久才挥了挥手让他出去,自己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书案后头;小厮进出时卷起的风将屋里的烛光chuī得摇曳不定,窗棂上他的影子也忽大忽小地晃来晃去,但不知怎地,琉璃却觉得那飘忽的影子里似乎有种格外不祥的僵硬。

突然间,窗纸上的人影往前一倾,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琉璃再也忍耐不住,迈步冲上了台阶,还未到门口,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微带嘶哑的断喝:不许进来!随即便是更大的一声脆响。

琉璃忙道:守约,是我。

裴行俭似乎怔了一下,放缓了声音:琉璃?你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声音依然有些发哑。

琉璃哪里等得了,推门便走了进去,抬眼一瞧,不由失声惊呼了出来。

裴行俭脸色苍白地站在案几后面,而在地上、案面上,在他淡青色的袍子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他手里还拿着半截支离破碎的琉璃杯,鲜血顺着杯壁往下直淌。看见琉璃进来,他啪的一声把那半截杯子丢到地上,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一个没留神,手上用力太大了。

琉璃扭头高声吩咐了一句:快去把紫芝叫来,带上最好的金创药!这才疾步上前,一把将他的手搬了过来,就见他的手掌已被割得鲜血淋漓,还有尖锐的碎片留在ròu里,可以想见,刚才那一下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琉璃的眼睛也跟着红了,那刺眼的碎片几乎就像是扎在她的眼珠子里,她不敢乱动,勉qiáng记起似乎先要止血,忙用手帕系紧了他的手腕,又让他把手举高一点,那鲜血却依然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流淌,很快就染红了整条手帕正焦急间,脸颊突然一酸,却是裴行俭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捏了捏她的脸。琉璃怒道:你做什么呢?

裴行俭嘘了一声,伸出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皱眉道:你不疼的么?这么深的牙印,都快被你自己咬破了。

琉璃更生气,脱口道:你才不知道疼呢!不就是个破爵位吗,什么县公郡公,谁稀罕那个混账东西封的这些破玩意儿!

裴行俭皱了皱眉:小声些,琉璃,莫要这样说话!

琉璃看着那已变得暗红的手帕,简直怒不可遏:我就这么说,就是混账东西,就是没人稀罕的破玩意儿!说完,那满腔的愤怒担忧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裴行俭满脸无奈,用没受伤的手轻轻拍了拍琉璃:是,是,都是些破玩意儿,咱们都不稀罕,还不成么?

琉璃哽咽道:那你还这样!

裴行俭叹道:我不是为爵位生气,只是觉得天意弄人,哪怕晚上一日半日呢。我自负才智,今日才晓得,世间的命数,原来真的

他声音里的黯然和惨痛实在太过深刻沉重,琉璃纵然在头昏脑涨之中,也不由倏然而惊,抬头道:你说什么?什么一日半日?

裴行俭抬头瞧着窗外,低声道:三日前,我上道一张奏折,请求圣人看在改元大赦,不宜杀生的份上,多留伏念他们几日,哪怕留着日后出征祭旗也好。没想到,圣人对我的厌憎已到如此程度,转头就定了十月初一全体处斩。

琉璃纳闷道:那多留一日半日又能如何?

裴行俭淡淡地笑了笑,眼里却满满的全是苍凉:多留一日,哪怕多留一个时辰,或许我就能保下他们了我反复算过,十月初一,午正之后多半会有日食。

日食?琉璃不由啊了一声。眼下日食可是了不得的大事,虽然jīng通历法的人已能时不时地提前算出日食,但大伙儿依旧相信,日食是天子失德,苍天示警。一旦发生日食,天下必然震动,皇帝更要戒斋祈祷,忏悔罪过,如果在杀伏念他们之前出现日食,这件事的确完全可以阻止。她脱口道:那你不能

裴行俭缓缓摇头,声音越发艰涩:我不能说!私习天文乃是大罪。何况圣人对我心结已深,我若贸然揭开,只怕不但救不下那些人的xing命,还会连累到李公的家人,也害了你们!至于旁人,谁又肯为那些突厥战俘去冒妄言天象的风险?

这年头还不许人私下研究天文?难怪李淳风当年教他天文都像是在做贼!琉璃想了半日,也只能叹气:果然都是命数。她心里突然一动,李治不是很喜欢打人脸吗?那天他午时杀人,午后就出现了日食,老天把这么大记耳光扇在他脸上,那滋味一定很慡吧?还有裴炎也许这才是,苍天有眼?

裴行俭依然出神地看着窗外,低声道:琉璃,我不在乎那些功劳名声。

就算我自己失约于人,让那些降人都搭上了xing命,于我虽是痛心疾首,于国于民,认真论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只是从此之后,谁还肯再投降大唐?边关之上,不知因此要多断送多少xing命,添上多少白骨都是我考虑不周,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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