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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淡淡地道:原来自认小人,便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好,那就且看朝堂之上,是谁会立于不败之地吧。

崔十三娘再也忍耐不住,皱眉道:夫人又何必如此胡搅蛮缠?

琉璃挑了挑眉:这是夫人的原话!何况我不是说了么,来日方长,此事之后,到底是边关长治久安,还是侍中大权独揽,咱们看上两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旁的事我没把握,大唐边关日后必然多事却还是可以肯定的,不然眼下还不大出名的程务挺、王方翼等人,何以成为名将?而裴炎号称一代名相,接下来几年大权独揽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崔十三娘咬唇看着琉璃,深深地吸了口气:夫人口齿锋利,妾身望尘莫及,只是世上的是非善恶,却不是凭夫人一张利口可以判定的。妾身这边告辞了,望夫人莫动肝火,保重玉体。

琉璃暗暗叹气,果然是聪明人,自己原是有备而来,才能咄咄bī人,她在措手不及之下,居然也一句话都没说错,到现在还能如此风度可惜,自己却不能不bī人到底!她瞧着十三娘冷冷一笑:多谢夫人关怀。横竖善恶自有报应,公道自在人心,我自会平心静气,静待天裁!

崔十三娘脸色彻底僵住了,想说什么又咬牙忍住,霍然转身就走。刚刚到了门外,突然有婢女迎面跑了进来,看见十三娘便是一呆:崔夫人?贵府有管事娘子过来,说是家里有事,请您回府崔十三娘并未答话,依然是疾步往外就走,背影很快便消失在花木之中。

众人心里都明白,这多半是裴炎回府,发现崔十三娘来了这边,赶紧派人叫她回去,可惜依然来迟一步如此看来,她对裴炎今日所为,还真是不知qíng。

琉璃心里却是一动:如果大家是在闲坐至中,突然从崔十三娘嘴里听到被她遮掩过的消息,结果又会如何?这个难道是自己太多疑了?

转头看着堂上那一个个如坐针毡、却又不敢立时跟着崔十三娘告辞的女客,琉璃心里叹息,欠身行礼:今日叫大家乘兴而来,扫兴而归,都是我的不是。如今家里还有许多杂物要处置,不敢多留贵客,还望恕罪。

众人顿时如释重负,纷纷起身告辞,刘氏走得更是比旁人还快了几分,阿绫yù言又止地瞧了琉璃一眼,到底还是跟着刘氏走了,背影几乎有些láng狈。

待得送走客人,程氏再也憋不住,开口便问:大娘,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裴侍中,今日真的说尚书是抢了部下功劳?

琉璃点了点头。程氏的眉头顿时深深地邹了起来:怎么会这样?我记得大郎就是尚书的部下,我这便去找他去!他也是受过尚书提拔之恩的,如今可不能趋炎附势,向了外人!

琉璃看了她一眼,淡然垂眸:母亲保重。赵幺娘说得对,裴炎不是鲁莽的人,今天敢公然上奏,自然已有把握。他跟程务挺原是好友,背后还有皇帝撑腰程务挺又怎么可能为了提拔之恩就倒戈相向?至于程氏,在娘家最得力的堂弟和自己这个明显没了前程的继女之间,她会选谁,也是不问可知。

程氏脸色微变,却依旧点头快步而去。

赵幺娘一直眉头未展,见左右无人,才踌躇道:今日夫人所言固然解气,但日后之事到底如何却是难说,夫人既然翻脸,裴侍中那边的人只怕会更无顾忌琉璃淡然道:我要的就是翻脸,就算坏了我的名头,也不能让他们做了恶事之后,还端着假仁假义的面孔来恶心人!更重要的是,她要把怀疑的种子种在大家心里,待得那些揣测一一应验的时候,自然就会生成参天大树。

她扬声把小米几个都叫进厅里,逐一吩咐了她们去何家铺子、几位安家表兄以及阿燕的念慈堂等几个去处:跟他们说,别的都不用管,只是想尽办法让今日之事在市井里传开,让大家都晓得,今日有jian相嫉贤妒能,污蔑功臣,曰后还会有小人趋炎附势,颠倒黑白!

几位婢子领命而去,赵幺娘忍不住叹道:这些市井之语,只怕对朝堂之争无益。

琉璃轻轻摇头:朝堂之争,必输无疑。武后忌惮他,李治记恨他,裴炎嫉妒他,程务挺张虔勖则要靠着这次出卖来升官发财,皇帝、皇后、宰相、部下都抒成了一股绳,裴行检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有半分胜算。

赵幺娘奇道那夫人您

琉璃缓声道:我要的,是他们也不能赢。在朝堂上,裴炎名声人缘都极好,可在民间,谁知道裴炎是谁?相反,裴行俭断人如神、用兵如神的名声却早已闻名遐迩。这jian相谗害将军又是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传统戏码,以今天献俘的声势、以麹家安家加上药堂义坊在市井里的影响力,她有十二分的把握,不用三五日,裴炎这名字在长安街头就会臭不可闻市井之语的确不能影响朝政,却可以决定家族和个人的名声。就像在当年的酉州,裴行俭在高门大户中起初并无人缘,可到后来,谁又敢当众说他一个不是?

也许在朝廷上,她什么也做不了,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別人拿裴行俭当升官发财的梯子,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更不能让他们得寸进尺,把整个裴家都踩在脚下,让三郎他们日后动辄得咎、举步维艰抬头看着因日薄西山而愈发碧蓝的天空,她用力吐出了胸中的浊气,一字字缓声道:我要的,是让那些欺rǔ他的人,身未败,名先裂!

赵幺娘怔怔地抬头看着琉璃,那眼神,仿佛是第一次瞧见她。

日头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整个裴府变得越来越安静,便是洒扫上的婆子走路也是轻手轻脚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不久之前那贵客盈门、笑语遍地的景象似乎只是一场荒诞的梦,梦醒之后,满院寂寥,唯有几棵银杏红枫,在金红色的夕照里依然浓丽明艳,如火如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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