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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饶有兴致地抬起了眸子:是么?却不知阿姊当日是怎么悔恨抱怨的?
她这是明知故问,还是真不知qíng?琉璃心思急转,小心翼翼地回道:听韩国夫人的语气,她当初似乎并不愿意让魏国夫人入宫,是魏国夫人执意不听,还很是顶撞了一番。韩国夫人气怒之下便责骂了魏国夫人,说再也不想见她,不曾想魏国夫人当真再也没能回来。大概便是因为这桩事,韩国夫人分外自责,翻来覆去地说自己不是成心要咒女儿的。
武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如此说来,阿姊还真是一片慈母心肠了!不过我还是不大明白,若是如此,阿姊的那个孝顺儿子又怎么会突然发起狂来?夫人是不是想说,你也没大留意啊?
她的语气越发轻柔缓和,只是殿内的空气却仿佛在这轻言笑语中变成了无数石棱,一点点地压迫了过来。
琉璃绷得几乎要断掉的心弦却悄然松了松:看来武后当真不大清楚武夫人到底跟自己说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bī问,而不是等着自己露馅这句追问她心里已有了些准备,面上却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空dàngdàng的殿堂,确定除了玉柳再无旁人,这才低声回道:启禀殿下,韩国夫人后来还说了些怨望的话,抱怨圣人没能护住魏国夫人,还说圣人根本不是真心宠爱魏国夫人,不过是拿她这傻子来做筏,还说,还说是圣人害死了魏国夫人
武后怔了一下,突然笑出了声:当真,我那位阿姊当真这么说了?她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琉璃用力点头,只差指天发誓:琉璃岂敢欺瞒皇后殿下!
武后似笑非笑地看着琉璃不语。
琉璃心头一跳,忙解释道:殿下明鉴,琉璃当真不是故意欺瞒。当日在法常尼寺时,琉璃一听韩国夫人的说辞,便觉得这话有些不妥,后来有婢女过来找寻周国公不果,又有人说周国公把阿媛带出尼寺,琉璃细想之下,这才忧惧不已,悄悄叮嘱了当时和琉璃一道陪着夫人礼佛的尼师,请她谨慎行事,莫惹口舌。此后琉璃因要照顾犬子,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再没出门,次日一早韩国夫人又让琉璃直接回京了。因此,当日寺外究竟出了什么事,琉璃的确不曾亲见,自然也不敢妄下结论,更不敢胡言乱语。
再说殿下也是知道的,荣国夫人第二日便去尼寺了。琉璃便想着,尼寺那边或许是有些不妥,不过老夫人总是一片慈心的,自然比琉璃更知道轻重取舍,她都亲自处置过了,琉璃哪敢再去多嘴多舌,让殿下生厌?这才一直没跟殿下禀报。
母亲么?武后摇头微笑,那笑容妩媚无比,却又冰冷到了极处。好一会儿,她才收住笑,垂眸看着手里的杯子,轻轻点了点头:你的这些话听着的确有些道理,可惜啊,到底不是真的。
琉璃心里一沉,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如果自己还不能取得武后的谅解想到武后的狠辣手段,她的胸口不由一片冰凉,只是这点凉意却让她奇异地镇定了下来。
抬头看着武后,琉璃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坚定:殿下,琉璃胆小糊涂,未曾早日禀报此事,的确有负殿下深恩,但殿下今日既已开口垂询,琉璃又岂敢再隐瞒不报、虚言罔上?今日琉璃所言,句句是实!请殿下明察!
武后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辨不清喜怒:那好,那你便说说看,韩国夫人当日当真只是抱怨了圣人?你把事qíng瞒到今日,当真就没有别的打算?
琉璃毫不犹豫地点头:殿下英明,韩国夫人当日的确还抱怨过别人,她抱怨了殿下,抱怨了荣国夫人,还抱怨了周国公,说大家都自私心狠,只想着自己,半点也不体谅她,可这些抱怨不过是寻常话语,一带而过,当时她口口声声念着的,怨着的,就是圣人和魏国夫人两个。此等事体,琉璃又如何编得出来?
琉璃之所以隐瞒不报,也的确有些私心。琉璃的前程富贵都是殿下所赐,琉璃深知,只有殿下平安,琉璃才能无事。可此事一旦揭出,少不得惊天动地。周国公又是皇后身边唯一的武家血脉,他对圣人心存怨望,做出这样的事,就算以死谢罪,也未必不会连累皇后,连累武家!琉璃思来想去,只觉得贸然开口,还不知会惹出什么后患,若是守口如瓶,至少能保个平安,这才什么都没敢说!
殿下,琉璃跟随您多年,不敢说自己不曾私心作祟,贪图平安,但若说到居心叵测,别有打算,琉璃当真没这个胆子。琉璃敢对天发誓,若有对殿下任何不利之心,就教琉璃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武后的秀眉微微一挑,目光顺着鼻梁落在了琉璃脸上。琉璃也满脸诚恳地仰视了回去。横竖她的确没说谎,最多只是没把真话全说出来;横竖她再生几个胆子,也不敢对这位千古一帝不利;横竖她的这具皮囊早就众叛亲离地死过一回了,那她又有什么好心虚好胆怯的?
武后的脸色慢慢yīn沉了下去,突然当的一声把那只玛瑙杯丢在了面前的案几上,冷笑道:好一张巧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敢欺瞒于我,说自己胆小糊涂,我看你是伶俐过头了!
算算这三年里,我给过你多少机会?这几个月里,那孽障又闹出了多少笑话?他算我哪门子的侄儿,算哪门子的武家后人?只怕早就把我当做了仇敌,要毁了武家才甘心!你呢,你明知他心怀怨望,却照样一声不吭。我今日若不是问到你,一句句bī着你说,你是不是准备看着那孽畜倒行逆施,看着我养虎为患,也要明哲保身,生怕多说了一句话,损了你的富贵平安去!
这些诛心的话一句句劈头盖脸砸了下来,琉璃一惊之后,心里倒是松了些:武后肯骂自己,总比先前要好得多!她忙憋住口气涨红了脸,听到最后,更是头都抬不起来了:琉璃该死,琉璃有负殿下深恩,以后再也不敢了!
武后重重地吐了口气出来,冷笑道:再也不敢?这便宜话你少说两句也罢,你这样的伶俐人,不敢做什么很稀奇么?只怕让你敢做什么,倒要难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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