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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觉得韩四说得更在理些,因想着横竖过几年才能知道究竟,便没有跟你说。我说咱们命中无女,也不过是因为你面相就是如此,这话我在庭州时不就提过的?没想到,你平日里凡事都看得那般通透,在这事上却不晓得钻到什么牛角尖里去了,还委屈了这些日子,是不是打算也跟我似的,白白担心上十几年再说?

他轻松温和的声音里仿佛带着魔力,琉璃只觉得紧缩成一团的心口被这声音一点一点熨得平展开来,不由脱口问道:韩四真是这么说的?

裴行俭笑了起来:我什么时辰骗过你?

琉璃心里一松,嘴角却不由扁了下去,他倒是没骗过自己,最多也就是把事qíng说一半留一半,把人蒙了还让人挑不出理!她忍不住哼了一声:你还说!既然如此,这些话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你还说你白白担心了十几年,我呢?我天天跟你在一起,却是一点风都没摸到,我才是白白跟你过了十几年!

裴行俭的眸子里笑意更浓:这种事我怎么会让你知道?当年在去西域的路上我就想好了,若是这辈子当真不能跟你白头偕老,我就更要好好待你,让你每一日都能过得称心如意。如此,就算有朝一日你嫁了旁人,得了富贵,也会知道,我这人虽没什么长处,可在这世上,却再不会有人待你比我更好。你既然做过我的妻子,我可不能让你有什么借口把我给忘了!

琉璃心底不由得一片柔软。裴行俭的笑容带着些戏谑,语气也比平日更轻快,可她却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原来他也曾这么患得患失,就像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一样她的念头还没转完,裴行俭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进了她的眼睛里:你看,我如今可是什么都说了,你能不能也告诉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琉璃身子一僵,心虚地垂下了眼帘。这话好像不能不答了,可她该怎么回答才好?说觉得自己对不住他?说担心孩子们不能顺利长大?可这些话哪里能骗得过他!

想到自己心底一直以来的担忧,她咬了咬牙,轻声道:我跟你说过的,我曾梦见过鸣沙山,梦见过锁阳城。其实我还梦见过好些事qíng,自打那场大病之后,我就会时不时做些奇怪的梦,有些梦后来居然成了真的,我梦见过万年宫的那场大水,也梦见过去西域那一路上的山川,我还梦见过,你有个孩子,名字就叫,裴光庭!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琉璃几乎不敢抬头,却也知道此时闪躲不得,只能鼓足勇气抬眸看着裴行俭,心里已拿定了主意,不管他怎么问,有些事她可以借着这由头让他有个准备,但还有一些事,她绝不能说出来,哪怕让他日后怪自己恨自己,也不能让他从现在起就背上那样的包袱!

裴行俭却没有开口,脸上也并未露出多少惊讶之色,连眸子里都平静无波,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琉璃,目光里看不出任何qíng绪。

琉璃对上那目光,心里不知为何竟是越来越慌,解释的话脱口而出:守约,这件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事qíng到底太过荒唐,我梦到的东西又都是断断续续、浮光掠影的,我怕自己会记错,我也怕自己记得没错,我怕说出来你不信,我更怕说出来你信了,到头来却是害了你!她心急之下说得不免有些乱,裴行俭却立刻伸手将她搂进了怀中,安慰地拍了拍她:你别急,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是为了我好。沉默片刻,他低声道:其实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日后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我不会问你,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就好了?

琉璃当真是愣住了,抬头怔怔地看着他:他真的,什么都不问?

裴行俭的眸色有些深沉,神qíng却依旧温和:我不是才说过么,天意难料,料错了固然是一场白担心、空欢喜;料对了又如何,咱们不过是凡夫俗子,难不成还能去改天换命?有些事,不知道或许更好!当年恩师就曾跟我说,凡事不问祸福,只求无愧,才是男儿本色;李公也说过,推演数算,并不是为了投机取巧,为的是磨砺慧剑,坚定本心。只有如此,到了命中注定之时,才能心底安然,无怨无悔。这两年来,我越来越觉得,两位恩师是对的,大道所至,殊途同归。

长长地出了口气,他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琉璃,你想想看,这世上最确定不过的命数是什么?不过是凡人终有一死,父子兄弟夫妻总会分别,可我们还能如何?总不能因此都不好好过日子了吧!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把眼下的日子,过得更欢喜些。

琉璃不由无言以对,自己了纠结了这么久的事,怎么一到他那里就会变得这么简单?不过他说得对,知道了未来又能怎样?也许自己过几年就会调养好身子,也许她不能,也许她会早亡,也许他会另娶,可那又如何?他现在对自己的好是真的,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欢喜也是真的,她能做的,也不过是珍惜眼前时光,来日不留悔恨而已!想到这里,她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裴行俭的目光愈发温柔:再说咱们在一起都多少年了?我就算信不过旁人,还能信不过你?不管怎样,你总不会害我,总是为了我好,是不是?

琉璃心里顿时满满的全是感动,忙用力点了点头,正想开口说点什么,裴行俭却笑吟吟地挑起了眉:你明白就好。所以有些事就算我瞒了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定然不会怪我的,是不是?

啊?琉璃呆呆地看着他,简直不知怎么接话才好。

裴行俭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松开双手,转身脱下外衣丢到了一边。婢子们准备的热水早就凉透了,他却毫不在意,自己拧了棉巾擦了把脸,回头笑道:今年天气热得倒快,这夹絮的衣裳眼见就穿不住了

琉璃下意识接了句:那我去给你找件薄些的出来。刚走两步,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这就算完事了?敢qíng折腾了半天,自己纯属吃多了撑的,而他日后不但可以接着蒙自己,而且还能蒙得理直气壮?事qíng怎么会变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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