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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郎?他到底会不会数数啊!琉璃心头一松,脑中只转过这个念头,整个人便陷入了黑沉沉的昏暗。
一片混沌之中,琉璃觉得自己断断续续地做了好些梦,又仿佛是随着一条河流载沉载浮,待得整个人终于浮出水面时,首先竟是听到的几声清脆的鸟鸣。她慢慢睁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已像平时一样躺在卧室的大chuáng上,窗外似乎已是早晨。裴行俭和衣睡在chuáng榻外面,侧身而卧,一只手环着她的肩头将她揽在胸口。从窗棂里透进来的晨光照在他的背后,看不大清他的脸上的表qíng,却把他鬓角的几缕灰白映得分外清楚琉璃心头一紧,正想仔细瞧瞧,裴行俭已蓦然睁开了双眼,对上她的目光,又腾地支起了身子。琉璃这才看清,他不但鬓角添了白发,面孔也明显瘦了一圈,眼里满是血丝,一双眸子却是亮得惊人,此时一眨不眨地盯着琉璃的脸上,仿佛呼吸间她就会蓦然消失。
琉璃一阵心疼,忙哑声道:守约,我没事。
裴行俭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突然伸出手来,用手背一遍遍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仿佛终于确认她就在自己眼前,脸上才慢慢露出往日的温和笑容:没事就好。你现在身上还疼不疼?要不要喝点水?可想吃点什么?
琉璃嗓子发gān,身上到处酸疼,可心里到底惦记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忙问道:孩子呢?他们怎么样了?
裴行俭微微一笑,笑容里竟有些自豪:他们都好得很。蒋奉御那天也来了,他和韩四细细看过两个孩子,说他们个头虽小了些,身子却都还健壮。这两天他们吃奶都吃得极好,入夜后也不闹腾。眼下天气正暖,只要jīng心调理,用不了两个月,定然就能变得白白胖胖的!
琉璃松了口气,随即便觉得有些不对:这两天?
裴行俭眼底的qíng绪复杂难言,笑容却依然轻松: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能睡么?都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
难怪他起来会如此疲惫!琉璃心里更疼,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只觉得他身上仿佛都单薄了好些,裴行俭反手揽住了她,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两人相拥无言,还是琉璃突然想起了一事,低声道:你早就知道我怀的是双生子了吧?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裴行俭抚摸着她的长发,目光更是温柔:这种事,遇上了便是遇上了。你安安心心养着身子比什么都qiáng,又何必说出来让你也担心害怕?
害怕?琉璃困惑地抬头望着裴行俭,自己为什么会害怕?
裴行俭脸上露出了几分意外,略一思量才疑惑道:你是不是见惯了苏桐苏槿那对双生儿,便觉得此事寻常得很?
琉璃点了点头,心道,就算没见过他们,我也不会觉得双胞胎有多不寻常啊!
那你总知道双生不吉这种说法吧?
琉璃茫然摇头,双生不吉?还有这种说法?虽说她平日不爱跟人议论家长里短,但多子多福还是知道的,一次生俩,为什么会不吉利?
裴行俭伸手撑住额头,失声笑了出来:琉璃啊琉璃!好一会儿,他才止住了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经史上有的正经说辞,只是双生儿到底少见,十有八九会又早产难产,母子平安者着实不多,好些双生子里有一个还会格外孱弱。久而久之,就有了双生者母子兄弟相妨的说法,好些人家生下双生子后会立刻送走一个,平日里也特别忌讳旁人提及此事。也就是恩师那般豁达的,才不会在意这些。
我也晓得,你多半不会忌讳,只是你这次本来就怀得辛苦,我实在不想说出来让你费神,没想到他笑着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如释重负。
琉璃一阵发窘,她自然知道这年头生孩子不容易,十个女人少说有两个会死于生产,却没想到生双胞胎会如此危险,能母子平安的居然是少数!想着这几个月里他默默扛下的压力,那样的日夜担心,却还要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发现,想到他前天在自己面前满脸轻松地cha科打诨,转眼间却白了好些头发。琉璃的眼睛不由一热,伸手轻轻摸了摸裴行俭的面颊,手指间的触感分明比当年多了些粗糙,却依然能在她心底带起沙沙的战栗。
裴行俭微微一笑,伸手按住了她的手掌,将她的掌心移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随即便翻身而起,从chuáng边暖着的水壶里倒了杯糖水,自己试了试温度,扶起琉璃,慢慢喂到了她嘴里。
琉璃这才觉得口gān舌燥,一口气喝了两杯才好了些。瞧了瞧外面的天色,轻声道:四郎和五郎也不知道醒了没有。
裴行俭笑着扬声:来人!
声音刚落,门帘一dàng,小米噌地蹿了进来。有裴行俭在,她也不敢说话,只是红着眼睛上来帮琉璃换了内衣和褥垫,又用热面巾略擦了擦她的脸孔脖颈,拢了拢头发。自有婢女端上早已准备好的粟米粥、jī子羹,琉璃每样用了半碗,两个奶娘便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小家伙们依然没睁开眼睛,一个睡得正沉,一个却在砸吧着小嘴。在高大丰满的奶娘怀里,那两张红通通的脸孔更是显得只有拳头般一点点大,琉璃心头不由牵得一阵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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