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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手指轻轻一敲案几:说得好,就是这四个字,不失公平!如琢,不是行检狂妄,我如今提的这铨选之法不敢说没有弊端,却还勉qiáng当得起公平二字。须知世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如今这僧多粥少的局面已是积重难返,让大家有这样一条公平的路子可走,他们才能有所指望即使不能如愿,那也是技不如人,怨不得旁人,怨不得朝廷。
至于入场要考律法政务,莫说贞观年间便有此例,如今只是将之定为侱式而已,就说这吏部选官,究竟是所为何来?为官者固然当读书明理,但若是只知诗书而不知律法、不通政务,又怎么谈得上能去治理百姓、报效国家?
他剑眉微扬,整个人渐渐有了一种bī人的气势:如琢,你久居京城,jiāo往者均为宗室清贵,谈论都是道德文章。你可曾去过边陲州府,见过那不学无术的禄蠹为官一任,为害一方?你可曾见过那些空负才学的贫寒学子,报国无门,不是就此消沉蹉跎,就是怨天尤人,甚至走了歪门邪路?先皇曾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士子们对朝廷只剩一团怨气,天下如何能长治久安?若是没有太平盛世,我等又谈什么今生的功业,后人的前程!
看着那双寒星般的眸子,裴承先一时神为之夺,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我不是说你的法子不好。平心而论,此法对朝廷的确有些益处,只是你若连自己都保不住,又谈什么改革选制,安定人心?
裴行俭微微一笑,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平和:多谢如琢提点。我也并作不知好歹,时至今日,这长安城里,能邀我到此听市井言语、苦口婆心劝我莫要激进、需留退路的人,除了如琢你,大概也没旁人了。只是人生在世,有所不为,有所必为!此事我意已决,如琢也大可不必担心。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有数,事qíng绝不会如你担忧的那般。
裴承先不由松了口气,一时默然无语。
裴行俭却是笑着举起了酒杯:如琢,盛qíng无以为报,请!满满的一杯清酒被他转眼就喝了下去,顺手再倒酒时,才发现面前的酒壶竟然已空。
裴承先本来百感jiāo集,看见这最眼熟不过的一幕,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这么些年了,无论喝酒还是辩理,守约兄果然还是令人望尘莫及!
他仰头也喝了杯酒,放下酒盏时,笑容里已多了些自嘲:守约兄既然心里有数,我也不必多说了。只是你也看过下面的热闹,你可知道,今夜的宾客里有多少待选之士?今夜之后他们又会有什么样的造化?
裴行俭手指间转动着那个空空如也的飞马纹高足鎏金杯,微笑着点了点头:略知一二。这平康坊原本就是各地待选之人云集之所,每年入京这厂几个月,他们都会竭力结jiāo权贵、张扬名声,自然也会被人掂量评判,才貌出众者多被权贵收为心腹,甚至招做女婿的。至于这月旦之评,十年来更是慢慢成了一条青云捷径。今夜大出风头的诸位,想来有一些明日便会被人收入囊中吧?
裴承先提起自己面前的酒壶给他满了杯,冷笑着问道:那以守约的眼光,今夜胜出的这几位文才品格如何?
裴行俭欠身道谢,又毫不犹豫地摇头。除了年纪最小的那位苏进士,其余文才不过尔尔,倒是形貌不俗,口齿便给,墨书也有可观之处。我猜他笑着喝了一口酒,大约都还有些仕途的资历,律法政务上也是jīng熟的。不然,这一回有人岂不是要赔本?
裴承先嘲讽地挑了挑眉:赔本么?那倒未必。我前几日刚刚听闻了一桩旧事。郝相最爱《汉书》,前几年他主持吏选时,便颇有几位选人因熟读《汉书》而入选。谁知没多久便有御史上书,直指郝相选人不当,有入选者德行学问均不足取。只因投了郝相之好便被委以清要之职,那几个能背《汉书》的都在其列,他们上任后的公文有误、行事无度之处竟是被查得清清楚楚。圣人对郝相虽然宠信有加,却也不得不让他改任了他职。
守约兄,天下之大,选人之多,以有心算无心,只怕盖世之才,也难挡这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
裴行俭微微点头,神色依然平静:如琢说得是,投其所好,未必是要网罗人才,说不定只是留来一击致命的,以有心算无心他笑了笑,转头看向了门帘,明亮的目光仿佛透过木门落在了下面那鱼龙混杂的大厅里。
大堂里不知谁念了几句诗,换来一阵哄然叫好,又有人高声叫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今日难得盛会,谁再提那些扫兴的,便轰他出去!顿时引起了更响亮的笑声和应和。
裴行俭的嘴角不由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裴承先也是若有所思,犹豫片刻还是沉声道:还有一事,不知守约兄可有耳闻,今年家中有人待选的几个宗室子弟,最近聚得越发勤了,而且常去常乐大长公主的府邸。
常乐大长公主?裴行俭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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