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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先垂眸看着眼前的酒杯,神qíng有些复杂:自打前年我的那位继母去世后,常乐大长公主一直耿耿于怀。她在宗室子弟中素来就极有威望,而且我还听闻,圣人似乎有意聘她的女儿为周王妃,连辈分都不计较了,圣眷之隆可见一斑守约兄,你要当心些。
裴行俭垂眸思量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果然是智者忧而能者劳,大伙儿辛苦了!
第十七章风波乍起端倪初露
寒冬腊月,积雪未融,从太极宫皇城西墙外chuī进来的寒风几可刺骨,已在风地里站了一个多时辰的侍卫们身子旱冻得发木,被风一chuī,脸上竟有种针扎火炙般的痛感。有人忍不住跺了跺脚,低声咒骂起来在这种该死的天气里,守着这么多人搞什么试判,实在是个倒霉差事,不久前的科举虽然时间更长,好歹还是在廊庑里,总qiáng过在这种没遮没拦的地方吃风!
在侍卫们的面前,是黑压压一大片露天应试的选人,坐满了两面宫墙与夹墙间的空地,一眼几乎望不到头。人人都身穿裘衣,怀抱手炉,脚边还放着笔墨纸张乃至木炭等物,膝下却只有一张单席。有些席子边上就是未化的冰雪,看着都让人腿肚子转筋。不过对大多数选人们来说,此刻眼前试卷上那两道看似简单的判题,却远比这张冰冷的坐席更叫他们如坐针毡。
好些人还是第一次经历这阵仗,苦思冥想了半日后要提笔答题,才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冻僵了,又忙不迭地伸手入怀取暖,再动笔时,未免便有些手忙脚乱。之前经过科举的士子们却要从容得多,理清思路,打过底稿,眼见时辰差不多了,才一字字地誊写到眼前的白麻纸上。
眼见日上中天,各处有人高声唱时,不管是胸有成竹还是满脸沮丧的选人都放下了笔杆,理好试卷,依次jiāo了上去。
在离宫墙近些的地方,许多考生都注意到了不远处的两位官员。那身着紫袍的年纪略长,jīng神矍铄,气度高峻,一眼望去便叫人肃然起敬,想来应该是主持吏选的李敬玄李相公。而另一位身着绯色官袍的,自然就是近来名声大噪的司列少常伯裴行俭。只见他身量修长,容貌清朗,整个人看去温润如玉,跟传闻中的孤勇峻切竟是截然不同,只是一双眸子异常明彻,叫人不敢bī视。
来自郑州的选人霍标早就答完了判题,到了后来,心神倒是有一多半放在了这位吏部选官身上。待jiāo好试卷,他又悄悄打量了几眼,正想转身,裴行俭的目光却蓦然转了过来,与他对了个正着。霍标顿时觉得一阵寒风chuī透了衣袍,忙不迭地低下了头去,顺着人流往外就走,可不知怎的,背上却依然一阵阵的发凉霍少府!
肩头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记,霍标险些没跳起来。他转头一眼瞪了过去,落入眼中的却是一张年轻俊俏的笑脸。被他一瞪,那笑脸顿时有点发僵:霍兄
霍标认得此人正是赵州才子苏味道,年纪虽轻,却早已中了进士,自打上回月旦评的宴会后,两人又是常来常往的。他也只得扯了扯嘴角,半开玩笑地抱怨道:苏大才子,你是想吓死霍某么?
苏味道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这不心里没底,正想找人参详参详么?一眼看见霍兄便大喜过望了,失礼失礼!对了,霍兄,今日这两道判题,那道对京令问喘牛也就罢了,头一道为吏私田不善,到底应做何解?
霍标原本做过四年的县尉,熟知律法,近来又苦读了律疏,闻言便笑了起来:苏贤弟是没大留心户婚律吧?其中就有一条,诸部内田畴荒芜者,以十分论,一分笞三十,一分加一等,罪止徒一年,州县长官亦不能免。此公勤于公田而怠于私田,虽是罪不至笞,到底也是有违律法,愚兄窃以为,长官应加以教导。
苏味道啊了一声,以掌击额:该死!我只依稀记得此事应是与律法不合,怎么也想不起具体条目了,答题时也只能含糊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旁边有人听见,也都跟着唉声叹气起来,他们这一个多月自然也抱着《永徽律疏》读了无数遍,但这种不起眼的条目如何能倒背如流?转眼又凑了几个人上来问长问短。有人提到第一道判题,苏味道便笑道:这里头除了礼法,还有典故,是出自《前汉书》
霍标一颗心顿时猛地沉了下去这道题居然有出处!枉他自以为jīng通律法,答得妥帖周详,却没想到判题里会用上史书里的典故!自己这几年来一直蹉跎岁月,好容易今年要考律法政务了,又有贵人赏识照应,不愁面铨不过,难不成却要栽在这样一道题上?
他心头一片乱麻,耳边的叹息抱怨顿时再也听不进一个字,嘴里虽然跟着敷衍,却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站在天门街上,四面--望,只觉得天地苍茫,人流如蚁。苏味道倒是缓过来了,紧了紧裘袍便笑道:霍兄远见,幸亏今日还有顿洒,正好驱寒去愁。霍标苦笑着点了点头。他几日前便已在北里的张妙儿那里订了今日中午的席面,当时正是手头阔绰,chūn风得意,挥手便花出了八十缗钱,如今想来他心绪起伏,却也不好多说,在人流中一路往东而行,不多久便到了平康坊北里。
两人在路上又遇到了霍标相邀的另外几个选人,人人都道自己答得不好,来自蜀地的进士舒侠舞和江南举人杨景更是闷头苦笑两声而已。霍标虽知这几个都颇有真才实学,未必说的是实qíng,心里却多少好受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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