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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人皱了皱眉,目光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疑惑。
琉璃尽量说得诚恳:琉璃似乎听人说过,出家者须无家族牵挂,无俗世羁绊,夫人如今要出家,寺院里能应允么?出家可不是想出就出的,韩国夫人若是没有母亲的同意,不辞去身上国夫人的封号,哪家寺庙也不会接受她。
武夫人怔了一下才道:只要母亲和她肯成全我
琉璃立刻接着问了下去:琉璃实在不明白,皇后殿下和荣国夫人不都是笃信释教么?出家这等功德无量之事,她们却为何不肯成全夫人?
武夫人垂下眼帘,半晌才道:她们自己心里知道!
琉璃皱了皱眉:是么?既然如此,不知夫人又有什么缘由可以去说服皇后殿下与荣国夫人,琉璃愿帮夫人转告一声。
武夫人皱眉思量着,神色渐渐从茫然变得有些激动:你帮我问问母亲,我也是母亲的骨ròu,母亲为什么不肯成全我这一回?还有月娘,月娘她惨遭横死,全是因为我的过错!我日夜难安,只想在佛前忏悔罪过,也为月娘积些福报,母亲,还有她,她们也都是做母亲的,难道就不能明白我的这份心意!
琉璃缓缓点头:是因为魏国夫人?琉璃还记得,当年离开长安时,魏国夫人才七岁,时常拉着琉璃的手叫小姨,想来之后定是出落成了国色天香的美人儿。
武夫人的眼中泪光闪动,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哽咽:正是,她十三四岁便已出落得芙蓉一般,人又聪明,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我记得那年六月,她穿了一件粉色衫子去湖上采摘新生的莲子,满宫的人都以为是出了花仙!都是我不好,我为什么没有早些她再也说不下去,用袖子捂住脸,泣不成声。
阿霓上前两步似乎是想来劝,琉璃却摆了摆手。武夫人哀切的哭泣声回dàng在小小的房间里,良久不绝。琉璃的眼圈不由也有些发热,好容易等到她哭声略低,才轻声道:夫人节哀。魏国夫人生前倍受恩宠,死后极尽哀荣,这样在世间走过一遭,其实已是多少人羡慕而不得,夫人又何必太过伤怀?
武夫人猛地抬起头来,锐声道:她才十八岁!就算有什么罪过
琉璃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夫人还记得长孙湘么?
武夫人怔住了:长孙湘?
琉璃叹了口气:当年的长孙湘是何等娇贵,长孙家被流放岭南时,她才多大?长孙家那么多的女儿、儿媳,还有王家、萧家的女儿们,哪一个不是花容月貌、娇生惯养?今日她们又在何处?有些事qíng,原是命数如此,夫人何必自责?
武夫人茫然地看着琉璃,仿佛也想起了那些早已挣扎着死去或依然在活着受罪的尊贵女子们,当年自己曾何等羡慕她们?如今除了休弃出门、因祸得福的杨十六娘,其余的人只怕早早死去便已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当年败下的是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半晌才道:可月娘,月娘若不是我的女儿
琉璃直视着她的眼睛:夫人,月娘若不是您的女儿又如何?这世上的女子,大多不过是挣扎求存!再是聪明美貌,若生而为奴为婢,能如何?生在贫寒人家,又能如何?就算生在官宦之家,若是家人获罪,还能如何?便是家族安稳,这一生能是否安乐,照样要看天意。能身为夫人的子女,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无人敢轻视欺rǔ,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儿女长成之后,如何用这福分,却不是夫人能左右的夫人,时至今日,您又何必为自己不能左右的事qíng而耿耿于怀?
武夫人神色愈发惘然,突然一把紧紧地抓住了琉璃的手:是我害了月娘,是我害了月娘!
琉璃坚定地摇了摇头:夫人多虑了,这是命数,与夫人无关!
夫人既然有心出离尘世,自然知道世间种种,自有缘法,缘起缘灭,因果报应,原是定数,非是人力可改。魏国夫人自有她的因果,怎会是夫人可以左右的?夫人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清,又怎么好提出家二字?
武夫人避开了琉璃的目光,有些神经质地四下张望了几眼,神色里满是茫然无助。琉璃心头一阵发紧,嗓子也紧得几乎有些说不出话,好半晌才轻声道:再者说,夫人若真是看破红尘,只求一个解脱,琉璃也不敢劝您。但夫人若只是自责之下想为魏国夫人多积些福报,琉璃却觉得,夫人未免太过偏心!请问夫人如此作为,又置周国公于何地?
武夫人瞪大了眼睛:敏之?你不知晓,敏之他,他不知有多怨我怪我!连这国公,他都我、我她摇着头,似乎不知该如何措词,满脸都是哀哀的急色。琉璃不敢让她说下去,伸手扶住了她,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夫人在家时,他还能怪你怨你,夫人若是出了家,周国公,他又该去怨谁怪谁?
武夫人身子一震,死死地盯着琉璃。琉璃放开了手,自言自语般轻声道:适才琉璃也与周国公说了几句话,他不知为何对琉璃似乎分外厌恶,开口便是以夫人在姨母面前的体面如何如何,唉,琉璃不知如何分解,更不知晓,日后又该如何开解这份厌憎
武夫人依然怔怔地看着琉璃,目光渐渐散乱,不知过了多久,突然gān巴巴地笑了一声:是我想岔了,原来怎么样都是不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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