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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约二十出头,面色如玉,眉目分明,五官依稀还看得出当年那个俊美少年的影子,却是出落得身姿修长,气度清贵,一袭随意之极的白色襕袍,在他身上竟也穿出了瑶林玉树般的风华。一双眸子更是如漆如墨,深不见底,随意一瞥间似乎也带着最纯粹的深黑与冷冽。
琉璃心头一震,脚下差点乱了一步,其实若以容色风仪而论,这位武敏之与麴崇裕大约各有千秋,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却分明多了一种令人心悸的东西,明明是阳光下俊朗如画的白衣男子,看去竟如同一朵在幽冷深渊里开倦了的曼莎珠华,似乎下一刻就会悄然消失在眼前的空气中,让人忍不住便想攀折在手,或是至少也要走近两步、多看几眼。
大约看出了琉璃的震惊,武敏之嘴角弯出了一丝似嘲似喜的笑意,微微欠身:库狄夫人,冒昧登门打扰,抱歉得很。
他的音色极为柔和,带着些微的沙声,与武夫人那沙软得令人骨苏的嗓音有说不出的神似,而眼前这男人,似乎也比当年的武夫人更当得起天生尤物脑中突然冒出来的这四个字,把琉璃自己也唬了一跳。她忙收拢心神,欠身还礼:不敢当,荣国夫人但有驱使,自当从命,不敢劳烦周国公亲自登门。
武敏之依然笑得冷淡:夫人唤我敏之则可,却不知夫人眼下可方便出门一趟?祖母昨夜偶有所梦,今日心神不安,亟盼夫人前去解惑。
杨老夫人让自己去解梦?这理由牵qiáng得!琉璃心里苦笑,却也只能点头:自然方便,有劳武公子带路。
裴府的马车停在门口,琉璃在车前站了站,早已等在马车边上的小米却没有像往日那样上来扶她登车。琉璃微觉诧异,转头叫了声小米。小米身子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扶住了琉璃的手,满脸胀得通红。
琉璃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武敏之。他已端坐在一匹极为高大的黑色骏马上,看去似乎多了一分飒慡英气,但眉目间那股冰凉的倦色却是丝毫未减,整个人愈发显得如隔云雾、幽冷魅人。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小米的手背,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早已过了十八岁。
车轮辘辘,眼见前面就是坊门,小米突然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问道:娘子,那、那位郎君是什么人?
琉璃淡淡地道:是周国公,当今圣人的宠臣,皇后的外甥。
小米看着窗外呆了好半晌,突然摇了摇头:国公?长成这样真是,真是没天理!声音倒是恢复了几分平日的慡利。
琉璃默默忍住了点头附和的冲动,一个国公长成这样,的确不科学马车出了永宁坊,一路往西,走了足足两刻钟,才在长安城西南角的永平坊东门内停了下来。琉璃下得车来,脚步不由一顿,眼前是一座不甚起眼的尼寺,门上写着宣化二字。她疑惑地看了看武敏之:荣国夫人是在此处做的法事?
武敏之眉头微皱:祖母正在庵中等候夫人。
荣国夫人怎么选这种地方做法事?琉璃心中纳闷,正想再问一句,武敏之已冷笑道:夫人放心,夫人虽是金尊玉贵,体面无双,在下却也不至于算计了夫人去!
这话是什么意思!琉璃不由愕然,这位国公爷到底是xing子古怪,还是看自己格外不顺眼?
武敏之笑容更冷:怎么?夫人还是不放心,难不成是要敏之去宫中请道旨意下来?想来以夫人在姨母前的体面,或是连赏赐也一并有了!
原来他看不惯的是自己在武后跟前的体面,那他又算什么?琉璃暗暗摇头,忍不住答了句:周国公说笑了,国公是何等身份,人所皆知,不必劳烦国公特意提醒了。
武敏之微微一怔,眉头一挑正要开口,从庵门内却传出了一声:库狄夫人!一个打扮体面的管事娘子快步走了出来。
这位是阿霓?琉璃愣了一下才认出人来。阿霓的五官变化其实不算太大,身段却比当年高大丰满了何止一半?此刻她看向琉璃的目光里有惊喜有感慨,更多的却是掩不住的急切,几步上来匆匆行礼:婢子见过夫人,夫人一向安好?见琉璃点头便道:请跟婢子进来,老夫人正在庵里等着您。
琉璃不敢迟疑,跟在她身了寺门,穿过两座金刚像把守的前院,直奔主殿旁的偏院,一路上除了几个婢女打扮的小丫头,竟再不见一个闲人。
阿霓低声解释:夫人有所不知,自打魏国夫人去世,我家夫人她伤心过度,便有些爱胡思乱想。这几日里,老夫人与夫人原是在弘福寺为魏国夫人做法事。今日一早,夫人却独自来了这边,说是夜有所悟,要剃度出家。老夫人劝了半日反而越说越僵,这才想到要烦劳库狄夫人开解开解她
原来如此!那边还指望着武夫人一如既往地进宫,这边却闹着要出家了,难怪杨老夫人如此着急忙慌,只怕是不愿意事qíng闹大,传将出去琉璃微微点头,略一思量便问道:老夫人还请了谁过来?
阿霓摇了摇头:您也知晓,与我家夫人关系亲近的夫人不过是那几位,钟夫人早就过世了,华夫人如今身子又不大好,陆夫人也跟着夫君去了外地。若非如此,夫人刚回长安,老夫人又怎会劳烦夫人?
她叹了口气,侧头看了琉璃几眼,突然轻声道:夫人,您这些年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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