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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俭点点头,把几位也带上来。

没过片刻,裴行俭的几位庶仆便分别带着几个乡绅模样的人走了上来,几人都是衣衫整洁、气色红润,互相见了都点头示意,又向张二笑了笑。张二心里顿时踏实了下来。

裴行俭按例又问过了几人的名字身份,便微笑着问道,适才张骑尉有言,他去年秋日在突厥牧民手里买了二十头牛犊,不知尔等可知此事?

几人前日突然被差役从家里带走,本来还有些慌乱,但到了府衙,却并未入狱,而是分别单处一室,吃喝用度半点不缺,此时又见裴行俭问得客气,也都纷纷笑着点头,正是正是!这些牛犊都是张骑尉从突厥牧民手中所买。这西州的牛羊买卖都要订立市券的,唯有从突厥牧民手中购买,是无人可查,无券可查,官府也奈何不得。

裴行俭笑容里露出了几分轻松,好,按我朝律例,三人以上为证者,则可为定论,如此甚好,也不必再麻烦审理了。

张二笑得嘴都咧开了,长史果然明察秋毫!

士子们相视一眼,都有些难以置信连原告问都未问一句,这位长史居然就要结案了?有人忍不住便狠狠的呸了一声。一旁的张氏族人自是相视而笑,而另外几个牛贩shòu医之流,脸上都露出了几分鄙夷无聊的神qíng早知是这样走一番过场,他们来看这热闹作甚!一个衣着破旧的年轻人更是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裴行俭却恍若不闻,扬声道,来人,拿笔墨纸砚来!随即便看向张二,笑得和煦之极,既然要结案,还劳烦骑尉将购买牛犊的经过写下来,何时何地向何人购买,花了多少钱帛,此人大致年貌名字,写好之后,按下手印,此案便了。

有杂役果然便抬了案几过来,又在上面放了笔墨纸砚,张二笑嘻嘻的伸手拿了笔,略一思量,刷刷刷的写了起来。

帘帷里,都护府的官员都是相视苦笑若让他们断案,结果大约也不会相差多少,却绝不会如此糙率,如今叫了这么多人进来观看断案,外面大街还围了那么多人!结果不但窃牛贼影子都没见,争牛案也是糙糙了结,如此一来,莫说裴长史,便是他们出去也要被人指脊梁骨!

侧厅里,王君孟已忍不住哈哈大笑,玉郎,此人竟然如此糙包,倒是làng费了我等那般安排!麴崇裕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眼见张二已写完供状,按下手印,他脸色一变,猛的站了起来,不好!

王君孟吓了一跳,看着麴崇裕已然有些发青的脸,怎么了?

麴崇裕咬牙看着院子里张二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跺脚道,这蠢货上了裴守约的当!

王君孟愕然看了看院子里的张二,又看了看麴崇裕,实在不明白他怎么上了当。

裴行俭此时已然将张二的供状拿在手里,上下仔细看了一眼,笑容更是暖若chūn阳,有劳张骑尉了!请一边退下,稍待片刻便好,白三,你快去把凳子搬来,伺候好骑尉。

那些士子顿时再也压抑不住,嗡嗡的议论起来,各个神色都有些愤恨。裴行俭脸色顿时一冷,谁再敢胡乱说话,莫怨本官判你一个藐视公堂!

停顿了片刻,裴行俭才看向适才说要作证的那几位乡绅,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诸位都是亲眼看见了张骑尉买牛,不知如今可还记得当时之事?

那几人忙都点头,自然记得。

裴行俭呵呵笑道,当真都记得?果真都是好记xing。

几人也都笑着点头,有一个便道,那是裴行俭却立时道,不必说了!随即便笑吟吟的道,来人,把这几位乡绅带下去,让他们分别把事qíng经过写下来,那张骑尉是在何时何地买牛,价格几何,卖牛之人相貌如何,年纪几许,逐一写个清楚,在供状按下手印再带回堂上!

那几人顿时有些愕然,裴行俭满面笑容,柔和醇厚的声音清清楚楚的回dàng在院子里,诸位不必担心,你们既然都记得清楚,下去写明白便是,只要各位的供词与张骑尉大致无甚出入,那论理减盗牛一等,该杖一百、徒一年的伪诈之罪,自然也不会落到各位身上。

众人的脸色顿时都变了。此事张二自是早便托人暗示过,当时他们也一口答应了下来,可前日那差役们来得突然,几个人又都是分开照看的,这细枝末节的东西,哪有机会去相互对证?难道就这样乱编一通,胡乱写下来?可这位长史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若是对不上,那便是伪诈之罪!

张二眼睛一瞪,立刻便要站起来,却觉得肩头一沉,又狠狠的跌坐了回去。

白三郎低头盯着他冷笑道,长史吩咐你坐下,不得开口,你最好听话,不然,我白三的拳头可不认得什么骑尉不骑尉!

张二张了张嘴,看着头顶上那双凶光毕露的眼睛,感觉到肩上那铁爪般的力道,到底还是不敢再有异动,脸色顿时便有些灰了。

他这模样,落入院中几个证人眼里,众人心里不由更是一冷,隐隐间明白此事只怕难以善了。当初应了张二此事之时,原想着不过到公堂走个过场,卖个人qíng,谁知事qíng会突然急转直下到如此地步?难不成真为他,挨那一百杖,流放上一年?

有人略机灵些,立刻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上官明鉴!小的只是听张二说过此事,并未亲眼目睹,因此也不知内里究竟如何,适才一时糊涂应了上官,是小的不是,望上官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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