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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档头应了声,正要转身,听他这么说,不禁一愣,随即道声是,便转身而去。
不多时,就看一名身披铠甲的健硕汉子来到近旁,躬身行礼道:卑职龙骧卫百户洪盛,拜见督主大人。
那略带yīn气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徐少卿微一颦眉,睁开双目,狐眸微挑,见那人白净面皮,三缕长须,眉目挺拔,乍看上去也算是相貌堂堂,只是那双眼竟生得一大一小,鼻头也歪向一边,瞧着竟有几分滑稽。
他上下打量了对方半晌,沉声冷然问:洪百户从前识得本督么?
那自称洪盛的汉子微微一笑,仍旧垂首恭敬道:督主大人身份尊贵,自然不会识得卑职,但对卑职来说,督主名头可是如雷贯耳,自然铭记于心。
这话答得似是而非,可在徐少卿听来,却全然是另外一回事。
洪百户差了,龙骧卫乃是御马监统领,又非东厂治下,用不着称督主吧?
洪盛闻言,忽然屈膝跪倒:督主大人明鉴,龙骧卫虽不隶东厂管辖,但此刻护送公主銮驾,卑职却归督主节制,若换做别样称呼,便是不恭了。
徐少卿轻哼了一声,冷笑道:本督瞧洪百户jīng明gān练,武功也自不弱,似这般年纪早该高升才对,怎的如今才做个小小百户?
回督主大人,卑职虽说有几分真本领,怎奈相貌丑陋,几任龙骧卫上司都以此为借口,说卑职有碍观瞻,因此十余年来几乎从未升迁,这小小百户还是数月前靠着打点顶了前任留下的缺。
他闻言一哂,挑唇道:如此说来,便是那龙骧卫几任上司都有眼无珠,不识得你这块宝玉了?
洪盛仍旧脸带笑意,不动声色的又道:回督主大人,升迁调动,自然都是上峰的意思,卑职怎敢心存怨愤?不过么,若卑职能被委以重任,定然会更加尽忠职守,不负提携之恩。言罢,俯身伏在地上。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不仅毫无谄媚,到后来还有些邀功的意思。
徐少卿自然全都明白,可也隐隐猜得出这人的野心绝不止如此,唯一沉吟,便道:洪百户人才难得,只做这个小小职位未免太过屈才了,好,本督已在心上,且看你这趟的表现吧。
洪盛暗自得意,顺势又叩头一拜:多谢督主大人栽培,卑职必定尽心竭力,定不rǔ命。
成了,洪百户下去准备,稍时启程。
卑职遵命。
望着那铠甲耀眼的背影离去,徐少卿眼底闪过森寒的杀意,但一闪即逝,随即又闭上双目,继续轻搓着手中的佛珠,那玉白的脸上重又变得如止水般平静。
片刻之后,先前那档头探回消息,说前方的山谷前后绵延数里,果然走得通,可以放心前往。
他听罢,长身而起,朝不远处的金顶乘舆望了望,轻叹一声,便吩咐备足饮水,启程上路。
车驾随即启行。
甫一出那片沙柳林,滚滚热làng便扑面而来,恍如走进了烈焰腾腾的烤炉。
洪盛策马前后奔忙,节制着徒步而行的龙骧卫兵士们,几名档头和一众番役则随着徐少卿护在乘舆旁,整个队伍倒也勉qiáng算得上井然有序。
不多时,遥遥的果然望见两座耸立的石山,向前伸展,绵延成岭,高有百余丈,下方巨大的yīn影里,笼着窄窄的一线,似是谷口,看起来仅能容纳几人并排而过。
单单只是望一眼,各人便似乎觉察到了那份凉意,脸上纷纷露出喜不自胜的神色,连本来蹒跚散乱的步子都瞬间轻快了起来。
待到车驾由那狭窄的谷口进入,更是大吃一惊,只见那两侧山岩陡峭,直冲云霄,远比外面看见还要高,百丈之上的部分竟被浓厚的雾气笼罩着,将暑热完全遮挡。
谷地内绿树繁盛,花团锦簇,狭窄的道路间绿糙丛生,犹如铺了软垫,时不时还有鸟雀飞过,清脆的鸣叫着,行走其间,只觉惬意无比。
众人都看得呆了,万万没想到这西北荒漠之地,竟然会有如此桃源仙境般的所在,若非亲眼所见,着实不敢相信。
这一流连,脚步就慢了下来,一想到外面的荒滩戈壁,酷热难耐,都心生厌倦,甚至想一直呆在这谷中,不再出去了。
但这不过是句玩笑,他们只是途经避暑,自然不能在此驻足,很快便又在洪盛的催促下加快了步子。
乘舆的锦缎窗帘轻轻卷起,放下珠玉垂挂。
高暧隔着那一重重狭窄的fèng隙,望见外面绝壁耸立,山石嶙峋,虽说鸟语花香,一派清新,也不再暑热难耐,却凭空多了几分压抑感,反而觉得闷气了。
下意识的撩起几根珠串,瞥过目光向前,不由自主便落在那白色曳撒的背影上,但见衣袂飘飘,说不出的飘逸洒脱。
她呆了呆,随即心中一痛,便撤手坐了回去。
自那日晨间雨中相对,又淡然别后,这些日子以来,除了循例问安,两人便再没jiāo过一语,甚至连互相望望都没有过。
她心头痛楚,却不知这一切究竟源于何故。
后来想想,既然不久之后便要再次舍身礼佛,从此不能再有任何qíng愫妄念,而与他也将天各一方,不再相见,这般苦苦的去想又有何意?
倒不如趁着尚未泥足深陷,及早断了那念头,也省得伺候受那无穷无尽的煎熬,落个终生伤心的下场。
这般想着,便觉自己该撒手放下了。
可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却时不时的浮现在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而望着那长身玉立的背影,甚至只是瞥见曳撒的半片袍角,就足以令她脑中轰然,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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