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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究竟算是什么?

双手无力一送,薛涛笺若无物一般飞了出去,悄无声息的落到织金毯上。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一丝一丝抽空了,颓然软绵绵委地坐下。窗外秋冲鸣噪不已,一树红枫娉婷掩映在窗前,那猩红一色刺得我双目如同要盲了一般疼痛。

我胸中激dàng难言,腹中因着这激dàng愈加疼痛,仿佛我的孩子亦明白我这为娘的委屈,为我不平。

玄凌满怀怜惜拾起地上的薛涛笺,眼神顿时宁和下来,平静温柔得似一潭秋水,明澈动qíng。那眼光半分都不落在我身上,只凝神远思,似乎沉浸在久远美好之中,口中道:你知道了?

我无言以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玄凌半是感慨:其实能够有几分像莞莞,也是你的福气啊。

我几乎要冷笑出声,是吗?究竟是我的福,还是我的孽!只觉得与他这一面,一副心肠皆是冷寂到底了,所有的qíng思,亦断绝了。他这样陌生,这样叫人疏远。错的何止是玄凌,我更是错了,这么些年的时光与qíng爱,皆是错付与眼前这个人了。

门吱嘎而开,翩然闪进一个娇小的身影,见到我在,忙要退后。我几乎不记得了,这个书房,除了我,陵容亦是可以进出的。

她的容光娇艳而青chūn,红润如轻霞,刹那对照出了我的伤心和憔悴,更叫人不忍卒睹。玄凌叫住他,道:什么事?

他娇弱地望了我一眼,yù言又止,玄凌最看不得这样的神气,催促了两次,她方怯怯道:方才太医回来禀报,甄少夫人与小公子疟疾病重,已经不得救了。她的话未说完,泪水已经沾湿了脸庞,惹人怜爱。

凌容说着就要来搀我,口中关切无比,道:姐姐有身子的人,千万别伤心坏了。

我qíng知没有那样简单,泪眼中望出来她姣好的芙蓉面似是扭曲了一般,只是可怕,她趁着接近我的片刻,悄然在我耳边轻轻笑道:可救不活了呢!

我恨得几乎要呕血,正yù挥开她的手,腹中急痛yù裂,似要迸开一般。秋意冰凉若霜,露从今夜白,月色惨白似一张鬼脸,兜头扑了下来,我的手软弱地垂了下去,最后一眼,只瞧见自己猩红的裙角,蜿蜒如河。

那样痛,痛得几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绞一般,苦索在我的肠中抽刺。好痛,身下全是湿的,仿佛有无数的洪流在我的体内奔腾,骨节一节一节地裂开了,是谁的哭声,那么痛苦,搅乱了我的心,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要撕裂了一般,几乎能听到咯吱碎裂的声音,有什么在我的身体里萌发着想要突越。

我在昏沉中,无数人的声音催促着我用力!用力!漫天的杏花,轻薄如绡的花瓣点点地飘落到我的身上,我为他萌生出卷入后宫争斗的决心。

仪元殿的初夜,他拥紧我的身体,恳然道:你的心意朕视若珍宝,必不负你。

惊鸿舞翩飞,惊了的是他的心,还是我的意,娘说,惊鸿舞是要跳给心爱的男人看的。

夏日的宜芙馆他为我画就的远山黛,他神色迷醉:朕看重的是你的qíng。

他与我在深夜里共剪西窗下一对明丽烛火,和我似寻常人家的夫妻写字作诗。

chūn深似海,梨花如雪,他为我作姣梨妆,他放声大笑:??,??!你有了咱们的孩子,你晓不晓得胗有多高兴!

他满面皆是chūn色笑影,俞发显得神姿高彻,指着我髻上的并蒂海棠,道:胗与??正当年少好时光,便如此花共生共发。

他只是郑重了语气,道:即使有佳丽万千,四郎心中的??只有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取代。

他亲吻我的耳垂,低声道:朕再不让你流这许多眼泪便是。

前尘如梦境在我脑海中如流水划过,终成了一地霜雪,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真gān净。

我挣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似乎有巨大的喜悦环绕在我的周遭,婴儿响亮的啼哭和欢悦的笑声。我疲惫地坠入黑沉沉的梦里,无力再睁开眼睛。

那是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无尽的往事,纷至沓来,琐碎而清晰。梦得那么长,那么多的事,入宫四年,仿佛已经过了一生那般久远。

戴我睁开眼,已是光明的白日里,槿汐含喜含悲迎了上来,切切道:贺喜娘娘,生下一位帝姬。她又道,帝姬一切安好,长得可漂亮呢。

我尚有些迷茫,帝姬?

浣碧在一旁道:小姐可吓死奴婢了,您昏睡了一天一夜呢。

我下意识地去摸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是平坦的,我吓的要跳起来,我的孩子没有了!曾经,我这样一觉醒来,我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几乎要哭出来,槿汐忙抱了孩子到我面前,道:娘娘别急,帝姬在这里呢。

在这里,我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紧紧把孩子抱在怀中,她那样小,脸上的肌肤都有些皱皱的通红,像只小小的柔软动物,眼睛微微张开,真是像极了我。她那样轻,那样温暖。我喜极而泣。我的儿女,这是我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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