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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问:“昨儿刑部拟了一份特赦人员的名册,其中有个清河县人氏,泰安三十六年,因犯了弑亲之罪被发配岭南,半道上杀了两名押送他的专差,后来逃奔到孟州,又趁夜杀了当地一家十五户人口,这么个作恶多端的歹徒,只在狱里关了三年就获许特赦,你说他这情况,到底是该准还是不准?”
怎么跟她讨起主意来了?若顺着他的口气,肯定是不该准。
念瑭大晕头,视线落在卷宗上挪不开,她不关心旁人的案子,只惦记她阿玛的,心里乱糟糟的,顾不上多想,可多少还尚存着一些理智,“奴才觉着这案子背后应该存在着什么隐情,事关重大,刑部大人不敢跟您打马虎眼儿的,王爷觉着为难,不妨再做细查。”
他唔了声,执笔在卷宗上做着批注,“是块做官的材料,武二郎到了跟前儿,也用不着怕被冤枉。”
念瑭一怔,才反应过来,亏她刚听着还觉着这案子耳熟,又是弑杀亲嫂,发配孟州,又是血溅鸳鸯楼的,讲的可不就是武松投奔梁山之前的经历吗,敢情自个儿是被人涮了,还未自知。
她有些发窘,可还拿捏不透祝兖的性子,只敢音儿不大的回顶了一句,“奴才是帮您圆说,不想让您跟刑部的大人别扭来着,反倒没落着好儿。”
声气儿里是绵绵回顶的倔强,他丢开案牍,倾尽余光浏览,幼时继承下来的礼数教养,情绪内暗含的不亢不卑流遍全身,苦难疼痒没有在她身上磋磨出明显的痕迹,相反似是为她镀了一层岁月的包浆,明艳的不饶人儿。
他撇下眼,不动声色地抿茶,面目被茶气熏蒸地缓和了棱角,脱去了咄咄逼人的锐利。
念瑭缓口气儿,又回身立在他身后,桌案前的风光一览无余,对她没有丝毫设防,她抬手上落上他的肩线,仿佛触到了唐家罪案的细枝末节。
人生,从鸟语芳菲,到阴冷交织,她含着一口热气儿时活至今,虽然迷茫,但心里仍隐隐存着指望,而眼下这份感觉更加明晰,似乎不再那么今人难以企及。
睿亲王身为军机重臣,手头事关朝廷的咨文线索来往无数,既然她阿玛的案子有望重审,不可否认她兴许能通过他,打探清楚泰安二十九年间户部尚书唐恭贪墨案的内情儿,甚至是为她阿玛平冤。
可具体怎么运作,真教她犯了难,她平日又不在祝兖书房里伺候,像今儿这么难得的机遇往后恐怕不多见了。
心里纠结,过渡到手上就跟和面似的,不自觉下了狠劲儿,祝兖不自在地嘶了声,她才意识到失态,忙松下手赔罪。
他并不责怪,拢上茶盖扣出一声脆响,轻哂道:“噘嘴骡子卖了个驴价钱,贱就在了这张嘴上,没一句实话,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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