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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孕这件事,我几乎放弃了。”

  “恭喜娘娘,这才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哪。臣这就替娘娘去给君上报喜。”太医喜滋滋地计划讨个头彩。

  “等等!”我叫住太医,“先别跟君上说,也别跟任何人说。”我抽出一张银票轻轻塞进太医的袖子里。

  太医脸上明显是不解的神色。

  “月份尚小,我已四十三岁,又是头胎,实在凶险,这孩子能不能保住还不好说。宫里的事儿……太医也见得多了,还是等月份大些,胎儿稳当了再公布不迟。求太医帮我先遮掩一阵,就说我的寒症又犯了,需要闭门静养几个月。”

  太医按了按袖口,思忖片刻,点头答应了。

  夜,我关上门窗熄了灯,一个人坐在寂静的黑暗里,打开记忆之匣,不必刻意召唤,那些刀光剑影血火喊杀并不因其久远而淡去踪影,统统挣脱束缚狂叫着汹涌而出,转瞬间便将我裹挟在内,带回三千里外、三十年前的扶余故土。

  扶余国是扶源国的友邦,也是屏障,抵挡在富庶的扶源国与悍勇的扶然国之间。如果说出生在怎样的家庭里决定了一个人大部分的命运,那么立足于怎样一片土地也决定了一个国家大部分的命运。成为两大强邻之间的弱小存在,是扶余国悲剧宿命的根源。“百战之地”是扶余国的另一个名字。这样一个千疮百孔像惊涛骇浪中载沉载浮的小舟一般朝不保夕的国度之所以存续了四百多年,说到底是因为扶源国和扶然国都心疼自己的百姓与国土,明知战争在所难免,却都不愿将战火烧到自家的门口。就像两个高手对打需要一方擂台,两个大国开战也需要一片战场。扶余虽然弱小,地方却够大,正适合成为战场。战场是注定要成为修罗地狱的地方,没有人甘愿住在地狱里,可怜扶余国人没有拒绝的资格。有些生活过于艰难的扶余人也会偷偷越过国界,跑去给扶源国或扶然国的军队驱使,换一口饭吃。因为扶余人普遍勇武且不怕死,所以这些来投奔人往往都能被接纳。不过这些人最后的结果也多半是没几年就死在战场上。既然好用,自然要多用,何况又不是自己人,死了也不心疼。扶余人自己也清楚,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快要饿死的地步,谁也不会走这条路。武艺是扶余王室,或者说任何一个出生在扶余国的人必须学习的本领。扶余国并没有常备军队,而是全民皆兵,家家有武器,人人能战斗。在我的记忆里,扶余国的王宫并不奢华,甚至缺乏建筑的美感,唯一的特点是异常坚固,与其说是王宫不如说更像一座堡垒。我是扶余王洛义的女儿——洛颖儿。

  洛义是终结了扶余国四百多年国祚的最后一任王,换个不好听的词,就是史书上常说的“亡国之君”。然而与史书上惯常的记载不同,洛义其实既不昏庸也不残暴,只是太天真——天真地相信他有办法终结扶余国延续了四百多年的悲剧宿命。

  洛义的办法就是与扶源国结盟。

  扶余国虽然处于两大邻国的夹缝之中却素来保持中立,不是没被拉拢过,甚至逼迫表态过,但扶余国的历代国王守住了“不结盟不表态”的坚定立场,并将其以国策的形式传承下来。许多大事之所以发生,影响到千百万人的生命轨迹,其实并非偶然,都是天时地利人和共同作用的结果。洛义决定让扶余国与扶源国结盟,也不是拍脑门的结果。

  扶余国青历十六年,大旱加上蝗灾。一年前扶源国与扶然国在西州的大战,将扶余国两个最大的粮仓连烧带抢,糟践一空。存粮不够,新粮不收,连王宫里都有人饿死。洛义派使者去两大邻国求援,毕竟是它们烧了我们的粮食,丰年不赔就罢了,大灾之年不救济一下说不过去。

  两大邻国的反应截然不同。使者离开后的第五天,扶源国第一批救济粮食就运到了。十天后,运来了第二批。半个月后,第三批……将近一年的时间,扶源国分十几次先后运到大批粮食,甚至青历十七年春耕的种子都是扶源国赠的。而扶然国却没给过一粒粮食。扶然国的国王是个刚继位两年的新君,好大喜功,一上来就主动挑起战端,结果没讨到便宜,在西州败了,损兵折将吃了亏,一腔愤懑正没处宣泄,只好出在扶余国头上。因为扶余国收了扶源国的粮食,扶然国公然宣称扶余国名为中立实则已然倒向扶源国。扶然国的西州之败也是因为扶余国从中作梗。天地良心,扶源、扶然这两国交恶了几百年,从未止戈,双方历来各有输赢,但从来不会把战败的责任推到已经委屈得不能再委屈的扶余国上。扶余只是战场,是战略缓冲地,只求苟延残喘。这是三国之间的默契,也是平衡的要点。扶余国明白自己依附任何一方都代表着与另一方翻脸而不会有好结果。给扶余国施压也等于把它推向敌人的怀抱,这一点扶源国和扶然国也心知肚明。扶然新君也不是白痴,之所以打破惯例无中生有实在是因为战败后国内的压力太大。这一年扶然国内频发洪水,粮食减产,自己都不够吃,本来就没有余力救济扶余。更糟的是,扶然新君的王位坐得并不稳当,其权威遭到了以其兄弟叔侄为代表的王室成员的威胁,这也是新君急于发动对外战争的根本原因。原本指望用一场胜利压住蠢蠢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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