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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冷冻室里有冻起来的米饭,这还是从书上看来的办法:做一大锅米饭,分成十几个小碗冻起来,吃的时候在微波炉里叮一分钟, 就和新鲜蒸好的一样,最适合独居的女孩。

“只有冻米饭,没有菜可以配。”我说。 她眼睛一亮:“茶泡饭!” 迅速泡了一壶大红袍,她叮了两碗米饭,我们睁着四只饿得发绿的眼睛,看着紫砂壶里的茶叶慢慢舒缓,浮上来又沉下去。 赶紧泡饭,窗外风雨大作,窗下茶香米香。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心里的感慨同我一样多。 有多久没吃茶泡饭了,白露?那个捏着蟾口紫砂壶,在食堂外的报刊亭下等我的小姑娘,你同坐在我对面的这一位,是不是一个人呢?如果那时就知道后来要遇上的人、要发生的事,你有没有勇气走下去呢?

“你去法国了?”最后我先开口。 她一愣,拿着小勺的手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薛先生很喜欢巴黎,我们回国之前在巴黎住了几天。”她不动声色。 “巴黎还是 Loire Valley?”我说。

她惊恐地抬起头,大眼睛盯着我。 “酒庄附近的小教堂?”我说。 她慌了。

然后她低下声音,用哀求的语气说:“他看到我了,是不是?”

“不然呢,难道是我跟踪你。”我故意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她果然受了刺激,满脸写满了哀求,我知道她想问陈言,但我偏偏不说。 “你怎么说服薛先生带你去酒庄的?” 她的嘴角颓丧地垂下来,整个人笼罩在一片软弱的气质里。她摇摇头:“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从巴黎到Loire Valley,坐火车只要一个半小时。 我天亮时到达,中午回来,跟薛先生说我在商场购物。”

“你见到他了吗?” 似乎我的问题太过残忍,她的大眼睛里蕴满了眼泪。 “没有。村子里的人指给我一个中国人的酒庄,我站在对面的山坡上看了很久,可是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我就走了。” “为什么不去敲门呢?”我不动声色地问。 “你只知道他害怕见我,你不知道我更害怕见他。你是一路看着过来的,我也不用装什么——他轻浮凉薄,我又何尝无过?我恨他没有担当, 但不怨他。怨是推脱责任,我不推脱。”她说着又咧嘴笑起来,“他爱高贵和自由,却没想到长了我这样一张脸的,未必都是什么白莲花。也好, 给他一个教训,他以后交女朋友,一定会双倍地擦亮眼睛。”

“教堂里的壁画好看吗?”我也红了眼圈。 “教堂就是骗局,神父就是骗子,他们说好人上天国,魔鬼下地狱,可是谁来判定谁是好人和魔鬼呢?上帝吗?上帝的标准就是正确的吗? 女人通奸就是罪孽吗?如果并没有伤害到第三个人呢?仅仅因为触犯了上帝的权威,就要生前被口诛笔伐、死后下地狱吗?”她又哭又笑:“我见过壁画不过是村子里的匠人涂的,我忘不了老挝的佛堂也没有保住我的孩子,我听过各种神灵用死后的恐怖震慑活人,但我不是那些会被地狱吓住的人,我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在乎。”

当天晚上,雨下个不停,我留她过夜。我们之间似乎有一条很深的裂痕,无法合拢,无从修复。我没有再像这四年来所习惯的那样和她睡在一张床上,我对她说:“我不太困,在书房看书。”然后关上卧室的门走了出去。她换下来的裙子搭在沙发扶手上,我拿起来扔进洗衣机。

我躺在书 房的矮榻 上,枕着 一只抱枕, 看书看 到眼皮沉 重得抬 不起来。

书从手里跌落,啪嗒一声拍在地板上,我又吓醒。起来拾书,抬头看到卧室的门缝里还透出灯光,而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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