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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陈白露执意要出院。她不顾我和陈言的哀求,甚至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背上她黑色的大背包,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我们只能一路跟着她,她回了自己的小公寓,我和陈言跟在她身后进门,她没有阻拦。

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这个家了,似乎她和陈言在一起以后,这是第一次回来。简单的桌椅条案上都盖着白色的防尘罩,地板上一层细细的粉尘。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然后在门后的箱子里找到半箱矿泉水,拿了一瓶想要拧开,但胳膊徒劳地颤抖着,额上迅速起了一层细汗。

她虚弱地连拧开瓶盖都办不到。 陈言忙要接过来,我拦在他身前。 “你先走。”我对他说。 他高高地站在我面前,茫然地看着我。 “你先走,这儿有我。”

他走了。我关上门,听着他的脚步声,他一步步走下四层楼梯,然后听不到了。

我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陈白露的背影。她把那瓶没有拧开的矿泉水握在手里,就是不肯看我。 我泣不成声。 “你告诉我你在西双版纳的时候,我不该告诉他;他追去西双版纳的时候,我不该告诉你;收到你的信,我不该拿给他看。白露,步步错都在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糊涂到这个地步。你跑到天涯海角,还是把他弄丢了,如果我的命能抵你孩子的命,我宁愿老天收走的是我。”

她一动不动。 “我不敢求你原谅。我不值得原谅。” “我不会原谅你们。”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冷得像一块坚冰。“你,和他,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们,我不想再见到你们,连北京也不想多待一天。拿到钱我就走,永远不回来。”

我捂住嘴,不想失声痛哭,她一向端庄,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失态。 “你别哭了。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缘分尽了。你走吧。” 我像掉进冰窟里。 四下看着这久无人居住的小房间,一点儿烟火气也没有,老式的暖气片温凉,大概要先把里面积压的空气放出来;地板和厨房全部要先清理过才能用。可我不敢说留下来帮忙。

“我帮你叫一个小时工好吗?” “走开。”她背对着我,简短地说出这两个字。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她的小区,那布满枯萎的爬山虎的红砖墙, 那九十年代的水泥花坛,那倒塌的影壁下的碎砖瓦砾……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大街上,左边水果摊削了一地菠萝皮,右边的包子铺散发着令人恶心的味道。 我捂着嘴冲进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手里拎着一袋包子从铺子里跑出来,上车问我:“去哪儿,姑娘?” 去哪儿? 我家住哪儿来着?我扒着脏兮兮的车窗,看着人声鼎沸的大街,他们热腾腾地生活着,可是他们说出口的话,全是我听不懂的奇怪语言。 对了。是广州。我爸妈住在中山五路。

“中山五路。”我说。 “哪儿?” 像是当头一棒,我猛地从白日梦里醒过来。是北京啊。路边两个边吃烤串边吹牛的汉子,一口一个“大爷”,怎么刚才硬是听不懂呢。 “朝阳公园路。”我改口。 然后心里又犯迷糊:我住在三元桥,去朝阳公园路做什么呢? 我的记忆全部糅杂在一起: 正月十五的白云观庙会,穿着棉猴儿,戴着大毛护耳,手里举着吹糖人儿,是戴着翎子的齐天大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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