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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起来再吃罢。只休赌气捱饿,身子上要紧。”说罢,唤亲随的小厮把住门口,自去寻跌打郎中接骨。又在自家铺儿里觅了些红花、三七、牛黄、珍珠,研末兑了猪脂,使小磁瓶子装了,袖了家来。走到大门口,见有卖百事儿的货郎担子,叫住拣了一回,挑了个竹篾笼子盛的蝈蝈儿,待去讨莲生欢喜。走到卧房门口,见小厮蹲在地上打盹,冯生两把摇醒,问道,“洪相公用饭了不曾?”小厮乱眨巴着眼道,“却才起来,抱了一包书,说去书房练字儿,想是还在那里。”冯生跑到书房,却见窗棂被风吹得咯吱响,何曾有半个人。回卧房查看时,莲生来时的衣服书籍,一件无存,与他添置的东西,一件未动。冯生跌脚叫苦,且顾不上打小厮,慌忙叫人四下里找。有几个老成的家人,道是“大门闩得紧紧的,想是从后门里走了。”冯生又叫人顺着后门一径去寻,又套了车子扑去莲生家里守着,直至晚间,并不曾见到莲生,只得垂头丧气归去不表。
却道莲生离了冯家,急急如漏网之鱼,胡乱拣条路走出城去,不敢回家,只顾着往生僻处行。走了不知多远,腹中饥饿、头晕眼花,一阵阵恶心上来,再行不得了。见路旁有个破落土地庙儿,趱将进去,先照神像作了一揖,转到角落里,将衣服铺在地上,又不敢坐,只得趴着歇气。过得一阵,股间越发痛得狠了,解下小衣看,染红了拇指肚大一块。暗道,“我不曾做事欺心,只为贫苦了,便如此受人作践!”心中酸苦,眼泪直吊下来,哭了一阵,自擦干泪道,“也罢,只当被野狗咬了的是。七尺男儿,做甚么了便哭!在此歇得一晚,回去将屋子收拾了,再将地翻一翻,跟间壁的宋三妈讨些菜籽种去。”盘算定了,看看天色,起身往外头池塘里摘了几个野莲蓬,剥来权且充饥。
不料一来他身上带伤,二来不合贪凉,睡在风口,三来庙里阴寒。至天明时,便汤烧火热起来,昏晕了动不得。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睡了不知多久,嘴皮上口子裂得一道道的。心里糊糊涂涂,却念着家中地荒了。又想“若死在此处,旁人误做饿殍,草席裹了埋去义冢,却是不妙。须得写个条子,教送我回家去,就托邻舍赎口棺材。最要紧的,我历年积的墨卷也有一沓子,须教他们与我陪葬,来世神明不昧,再去考功名。”扎挣着想起来,只是一根手指头也抬不动。
正在急难处,却听得头顶上有人道,“阿爹,你看一个死人横在这里,将他衣裳扒去了罢。”莲生心道,“阿弥托佛,留件小衣儿也好。” 复有个老的口声道,“休乱讲,还有气哩,快拿我葫芦来。”一时取药灌下,莲生方慢慢醒转,张目看时,却是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儿同一个年少的女子,忙哼着道谢。女子笑道,“多是咱眼尖,若不然时,被野狗嚼吃了你哩!”老儿道,“金莲儿,休闲打牙,把你的马牵过来,就送这秀才家去罢。”莲生慌忙道,“怎敢起动小娘子。”老儿笑起来道,“不打紧。他虽是女儿家,自小儿在马背上讨生活。”莲生道,“虽如此说,终不成男女共一骑。”女子道,“罢咧,乖乖上去罢,谁拿花轿抬你来。”揪住莲生背心一提,轻轻地掖上马去,拍拍马头,道,“潘安,休嫌重,稳着些走。”莲生听了,心里暗暗称奇。女子在他背后道,“你可知这马何以叫潘安么?”莲生没多力气说话,只得摇头。
“咱姓潘,它自然也姓潘,此其一。其二,咱爱的是男色,潘安正是古往今来第一个美男子。你看这名好是不好、妙是不妙?”莲生老实,便哼哼着道,“先前曾见一匹马叫红娘子,当真浑身火红,倒也不愧了名字。小娘子这马,不如改叫钟馗罢。”金莲发作起来,揪住他耳朵乱骂,“浑秀才,费力气救醒了你,甜话儿也不会说一句。我偏要叫做潘安,你待怎地?”莲生病虚了,只得任他搓揉。金莲千倒路、万仆街,絮叨了一阵,又道,“也罢,却也难得你老实。娶妻也未?嫁与我做老公罢。”莲生唬得险些掉下马去,忙道,“其实不敢高攀。”金莲笑道,“憨子,谁要你来,我自说笑耍子。我问你,见过那红娘子的主人么?”莲生尴尬不已,只支吾道,“未看清,似是个公人,年纪不高大。”金莲拍手道,“这断然是武嵩二郎了,那厮为东京长清观的事巴巴寻到此,却走脱了贼头儿,端的晦气!回头见了他,待好生刮他那皮脸。”莲生缩在马上,一声儿不敢出。金莲笑道,“秀才休惊,姑娘虽有些强盗脾气,却不是强盗。”
何消半刻时分,那黑马早到莲生家村口,潘金莲道,“秀才,走得动么?俺父女每还有事,不可多留。”莲生忙道谢,道,“方才蒙令尊赐药,已好了大半了,小娘子请稳便。救命之恩不敢言谢,若有用得着小人处,便肝脑涂地也要报答。”金莲道,“也罢了,原是凑巧。这一包行军散你拿去,若有个头疼脑热,取二钱兑水服,极有效验的。”莲生收了,称谢不迭,潘金莲更不多话,打马而去。莲生拾了一根树枝做拐杖,提着衣包儿,蹒跚走到门前,惊见锁头开了,疑是有贼,忙推门进去。却听得有人喊道,“兄弟,好容易盼到你。”拦腰抱住。有分教:风月债,翻为命案。俏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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