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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槐中(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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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情势逐浙岌岌,横加压制并不可取,这些血水来势汹汹,迟早会冲垮她的灵罡,谢虞晚咬紧牙关,一霎间思绪百转。

“既是血水,总归属水,”千钧一发之际,宋厌瑾在一旁出了声,只听他说,“师妹,土克水。”

万物归道,道割阴阳,阴阳兼五行,火生土,土克水。谢虞晚收指敛了灵罡,横掌一劈,灵光坠下,一堤净土横空压向血水,当即成津,竟真截断了水势。

“怎么样?”

“暂时是解决了,但是恐怕撑不久,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这血水至邪,若再有变故发生,哪怕是谢虞晚,恐怕也很难保住所有同伴,逃命的时间不能耽搁,谢虞晚回头确认了一眼净土堤,正打算拔腿往门外冲时,宋厌瑾忽然开口:

“师妹,画轴给我拿着吧。”

谢虞晚惊奇地看了宋厌瑾一眼,他却别扭地移开目光,谢虞晚摇摇头:“无妨的。”

宋厌瑾没再吭声,脸色猛然阴沉了下去。

他是见她因连续施法以致面色不善才如此提议的,毕竟只有拿着画轴的人才能与血水对抗,可她却拒绝他的好心。

为什么?她是不是根本就不信任他?她从前不会这样的。

宋厌瑾恨恨地盯着谢虞晚的背影,就因为他猜忌了萧元晏,就因为荆鸢和萧元晏,她竟然不信任他。

谢虞晚若是知道此时宋厌瑾的心中所想,定会直骂他有病,她拒绝他其实只是因为画轴不便脱手,也没有时间换人拿画了,他们必须迅速离开这里。

可惜他们才刚走到那挂着“无道”二字的牌匾下,便听闷闷的轰隆声,愈作愈响,谢虞晚的眼角余光只扫到一瀑粗糙的血泥,她迅速转身,可此时已来不及,抱着画轴的手下一重,是那血水到底还是泼上了画轴。

谢虞晚惊慌地停住步,回头发现只在这须臾工夫里,血水已经冲破了净土的堤固,溶过血水的土变成了暗沉的红泥,泼上画轴时就如同鼓起了一块块猩红的痂。

更麻烦的是,血水已倾至她的眼前!千钧一发之际,谢虞晚将画轴负至身后以护,同时竭尽全部心力催开一璨金灿灿的灵罡,再次与血水陷入对峙的境地。

未拿画轴的其他人虽看不见血水,但是谢虞晚的灵罡还是没有被掩去的,见她勉力支撑,纪渝和郑应释也自行催开灵罡,合力渡上了谢虞晚的灵罡。

一时间气氛僵持,而在画轴垂下的阴影里,没有人察觉到,刚刚被泼上去的血泥在画布上悄悄融化,孵出一条条青色的蚓,旋即一尾接一尾地,这些蚓慢慢爬进了画里。

“其实我一直觉得,”对于当下是被困在何处,两个人想了许久也没有得出答案,萧元晏叹出一口气,换了个思考的方向,“我们当下这副模样,很像陷入离傀阵的前兆。”

离傀阵?

荆鸢眉心一皱,指尖再次燃出灵光,她本只是试着一探,不料却有了收获,只见荆鸢猛地偏了头,喜道:“你想得没错!离傀阵的气息现下离我们非常近!”

不过在如今这个光景下找到离傀阵,实在很难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萧元晏张张口,刚准备说话,原本阗寂的周遭倏地响起极其细微的窸窣声。

森森雾岚锁住了远眺的视野,而那窸窣声却愈来愈近,显然是冲着他们来的,萧元晏和荆鸢慢慢后退,还没退离几步,窸窣声的主人就现了真面目——是一条条青色的蚓从雾深处爬了出来。

是方才在寺里见过的,那些酷似毒蛇的蚓!它们不是已经被谢虞晚解决掉了吗?

荆鸢屏住了呼吸,垂下的指节悄无声息地捻了一抄灵光,在青蚓蠕动着袭来时飞快地掷了出去,赶在灵光散尽前,拉着萧元晏就跌跌撞撞地逃往身后的方向。

可两人兜兜转转还是逃不出这一片槐影,不多时就被层层的蚓包围住,萧元晏和荆鸢没有法器护身,只能以捻咒击退,可指尖捏出的咒法到底不致命,这些蚓又怪异至极,见久久不能近萧元晏和荆鸢的身,它们竟然转而用口器吮吸身侧同伴的尾部,硬生生将同伴扯成两截后,又将吞进口器的同伴的断尾吐出来。

断尾在地上扭曲着蠕动几霎,最后在黏液里重生成新的一条蚯蚓。

这群蚓就这般反反复复,愈积愈多,萧元晏和荆鸢被密密麻麻的蚓逼得退无可退,荆鸢咬咬牙,提议:“现下看来,只有一个法子。”

萧元晏听懂了荆鸢的意图,初遇蚓群时,谢虞晚说过蚓惧火,她曾建议火攻,可那时的蚓是幻术,所以此计终是没有派上用场,眼下的蚓群距他和荆鸢仅叁厘之距,不消片刻定能冲垮他们的防御,可萧元晏却握住荆鸢试图施咒的手,阻止了她:

“我觉得你我多半是困在绸纸这类易焚的器物里,引火无异于自焚。”

这些蚓不会出现得毫无缘由,为何是蚓,不是更危险的五毒虫或者其他可以致命的事物?蚓群未出现前,萧元晏尚不敢猜测他们两个是在哪里,当降临的异象是密密麻麻的蚓群时,他终于敢推测——都知蚓的天敌是火,若想成一阙死局,那么困住他们的器物,势必是能被火吞噬殆尽的。

萧元晏绞眉思忖,如果是绸纸,那该如何破局?绸纸的特性又是什么?

就在他苦思冥想间,忽觉一滚热浪从颊边错过,萧元晏大惊失色地瞪大眼,心脏猛沉,别眼惊恐地看向施咒的荆鸢。

荆鸢的神情瞧着也极其紧张,她并着双指,指尖的火光仍未湮灭,赤焰焱焱,很快就将周遭的蚓吞噬在夺目的炽色里,映得荆鸢的面容分外灼灼。

萧元晏原以为放火以后,此间的每一隅皆会被火舌殃及,彼时他们逃不出,只有被火焚成焦炭的结局。可事态并没有按照他所推测的那样走向极端危险的境地,被火焚成烬的蚓尸再没能复生,熊熊烈焰也并没有扑向迷天浮雾。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他猜错了?

一旁荆鸢却了然地松出了一口气,见萧元晏神情惑惑,便笑着开口给他解释:“还好我没有赌错,你忘了?这里是无道天,我们行事本该不循常理。”

生死之间,惟有无道。荆鸢刚刚才在那只鴷手底下吃过这个亏,自然记得清清楚楚。

终于解决掉这蚓患,愁色却仍未下荆鸢的眉头,他们仍未找到逃离这里的法子,还有,也不知道谢虞晚他们现下如何了……

“我有个主意。”

萧元晏仰头,出神地凝望着雾茫茫的天,忽然出了声。

荆鸢循着他的目光望向天,可除了沉沉雾霭和诡谲槐影外,什么都没有瞧见。

“阿鸢,我们一直在这片槐影下前前后后徘徊,”萧元晏说话时,眼睛仍在凝着上空,“有没有想过,往上面走?”

荆鸢闻言先是一惊,下意识觉得荒谬,一细想又觉并非不无道理,他们在这里困了这般久,所有的路都探过了所有的法子也试过了,却始终无果。

莫非……他们真的需要遁天?

萧元晏和荆鸢对视一眼,本着尝试的心态捏了一个腾空的咒,雾海苍茫,越往上飞烟霏越少,最后当两人停在槐叶之上、明月以下时,垂眸发现槐树下的所有沉霭皆雾消云散,月色朗朗,万物皆清明。

荆鸢见状,下意识就俯眺向远方,可虽已天朗气清,但槐影之外仍是一袭深浓的黑,显然还是不能靠这条路逃出去,荆鸢不免有些失望,将视线拉回来,以俯瞰的视角细细审视着这片天地。

萧元晏却在这时开口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荆鸢的错觉,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点颤:

“阿鸢,你有没有觉得,这些蚓聚合在一起的形状,很眼熟?”

蚓群?

荆鸢闻言便看向烈焰与蚓群的方向,她的火咒已捏有一段时间,这些蚓竟还未成烬,它们正在滚滚热浪里痛苦地蠕动,经萧元晏提醒,荆鸢注意到这些蚓身上的炽红色就有如丹青点墨,隐隐约约地连绵出一颗头颅的形状。

那是……

广南城赵府内,喜房中供奉多年,最后由谢虞晚斩下的神像头颅;也是几个时辰前,无道天寺庙灵台上,需向祗躬身下跪方能进入无道天的神像。

萧元晏和荆鸢被困赵府多年,赵识珩对这尊像的恭敬态度用顶礼膜拜来形容都不为过,是以这蚓群拼合的图案纵再模糊,荆鸢和萧元晏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荆鸢一时间只剩愕然,没来由地后背一阵发寒。

“阿鸢。”

“我现在有种很不安的预感……这个东西,真的只是邪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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