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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在槐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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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描寺墟,月在槐中。

“这是什么地方?”

荆鸢揉了揉眼睛,她上一霎分明还在藤蔓似的影子里挣扎,下一瞬竟然就到了这个地方——眼前的一切皆被一种浑浑的烟朦色笼得不真切,她只能确定自己现在正处于一株槐树下,有如练的月光自槐叶上坠来,荆鸢正是借这月练辨明身侧叁尺。

半晌后,瞳孔终于适应雾蒙蒙的视野,荆鸢试着往前探路,未行几步,一具横卧在地的轮廓就闯入她的视野,荆鸢警惕地慢慢靠近,末了惊奇地发现,这轮廓不是其他,正是昏倒在这里的萧元晏!

荆鸢忙步上前,蹲下身探向他的鼻息,还好,他只是晕了过去,荆鸢松出一口气,屈指用力一按他的人中。

萧元晏颤颤睫,很快就惺忪着睁开了眼,他动作迟钝地看向荆鸢,眼中茫然。

“我也不知道这是在何处,这四周全是雾,”她指了指头顶的槐月,“只能借这月光前行。”

萧元晏晃了晃脑袋,似乎终于清醒了些,荆鸢弯腰将他扶起来,而正因这个低头的动作,荆鸢注意到了一件诡事。

月色如洗,地上槐影婆娑相织,却也只有槐影……她没有在地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此时萧元晏也站了起来,荆鸢望了一眼他的位置,发现萧元晏和她一样,明明就站在那里,却没有影子。

“这是什么术法……我们的影子竟然凭空消失了!”

而更诡异的还在后头,当槐上月色被薄云笼住时,面前的萧元晏竟变得“淡”了起来,他的存在就像溶进了这沉沉烟雾里,呈现出一种烟雨酩酊的笼笼灰色,惊得荆鸢连连后退好几步,垂头时却发现自己的下半身也变成了这副模样。

就像,他们现下已经失了实体,正以一种虚态存在着……

萧元晏也有了相似的猜测,他往身后一摸,没有找到从不离手的折扇:“一定是那些影子把我们变成这样的,我们现在恐怕是和它们类似的存在。”

既如此,眼下也没有其他出路,两人只能结伴探向雾深处,可两人小心翼翼地行了许久,疏疏清月自始至终皆停在他们的正上方,槐叶月影亦如旧,可他们分明一直在往前走,缘何会兜兜转转就是离不开这爿槐树?

就探路的这会功夫,两人身上的颜色皆变得更淡了起来,若是再不解开这术,他们怕是会直接消散在这茫茫雾霭里!

见眼前景致始终未变,萧元晏皱起眉头,叹出一口气:“这里定是有一阙幻境,若是谢虞晚在就好了。”

荆鸢却摇头:“这里并无幻境。”

萧元晏有些意外:“那想来便是阵法。阿鸢,你能查出这个阵的范围吗?”

虽然法器暂失,但幸运的是术法还没施展,荆鸢闭上眼,指间窜出灵光,只见这灵光如兔般矫健跃进浓雾里,又在朦朦视野的尽头飞上空。

半晌后,荆鸢收了灵光,睁眼时的神情竟有几分愕然:“这里没有阵法的气息。”

“即不是幻境,也没有阵法,”萧元晏低头沉思片刻,最后缓声推测,“莫非是……我们现在正被困在某件器物里?”

*

门板“吱呀”一声响,被推开浅浅一角,谢虞晚探了个脑袋进去左右一番扫视,旋即将门推得更开,闪身迈了进去。

这里似乎是一间书房,迎门的墙上悬有“无道”二字的横额,横额之下便是一桌书案,案上笔砚凌乱,宣纸上墨迹斑斑,像是有人匆忙打翻了书案。

可检查一周后,此间仍是无人,谢虞晚拧紧眉:“真是奇怪,这一排排的房间搜过来,竟是一个人都未见到,该不会是空城计吧?”

他们潜入这无道天已有些时候,竟然至今都一个活人都未见,实在是有些诡异到像刻意了。

郑应释闻言,便在一旁猜测:“现今掌权无道天的有叁个人,他们被无道天信徒称作‘叁尊’,其中慕素胧擅火,夫挟能控人肢节,而这最后一尊尤为神秘,据我探查,最后这位应是擅长操作影,这才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日当值的正是这位的门下弟子,我们这才会行至此处却仍未见人影。”

谢虞晚本在若有所思地盯着纸砚横七竖八的桌案,听到这话,后面偏过头来看了他一眼,惊道:“除慕素胧和夫挟外,竟还有一个人……不过你竟然连这些事都知道?”

郑应释笑了笑:“毕竟在这座城里藏了这么久,若不探得仔细些,怎敢轻举妄动。”

难怪他敢带初初入城的谢虞晚一行人潜入无道天,原是有这个缘故,谢虞晚点点头,收回视线又看往桌案的方向,发现纪渝正俯在案前观察着纸上书画。

纪渝是注意到了谢虞晚的目光这才来审查的,谢虞晚的预感没有出错,这画上果然有古怪,纪渝仔细打量许久,末了震惊地抬起头:

“这画里的人……好像萧兄和阿鸢!”

一语愕得所有人都快步冲了上来,只见画上工笔细腻,描有一幅月下雾满槐木图,月影淡清,烟霏瞑瞑,婆娑槐叶下立有两折身影,一人雅致青衫,一人亭亭黄襦……正是萧元晏和荆鸢今日的穿着!

纪渝捧着画布,看得最仔细,不多时他便又发现一状怪异:“这个画,正在动!”

凑近才能发觉,这画上的烟霏叶影竟皆非静态,正以一种极小的幅度缓慢流动和摇晃着,不止如此,槐下的两折人影分明也在几不可察地挪动位置,虽观不出两人神态,但瞧其慌慌张张的动状,显然是在寻找出路。

谢虞晚眼皮一跳:“莫非他们两个现在就在这画里?!”

纪渝闻言惊愕地抬起头,同谢虞晚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目光后,视线重新移回画轴,正想仔细端详钻研一番时,眼角余光扫到了桌案一隅,发现了一状异常。

在距他们叁步远的桌角处,不知何时起,那里悄无声息地停了一双红鞋。

纪渝心口慌跳,下意识抬起眼望往红鞋的方向,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可当目光垂下时,那双红鞋又确确实实地停在那里。

纪渝咽了咽唾沫,将目光移向身侧的伙伴,可谢虞晚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画轴,宋厌瑾面无表情地站在谢虞晚身边,纪渝目光扫过去时,他连眼皮都懒得掀;郑应释则正看着他们,应该是在等他们观察的结果,和纪渝对上眼神时,郑应释还问了一句“有什么发现吗”。

显而易见,只有纪渝看到了那双鞋,或者说,只有他能看到那双鞋。

这个猜测让纪渝不寒而栗,他竭尽所能地逼自己冷静下来,假装并没有看见它,同时开始思忖该如何向同伴旁敲侧击地暗示这间诡异。

可就在这时,默停在那里的红鞋倏地有了动静。

那双其他人看不见的红鞋抬起了步,开始以一种机械的诡异走姿慢慢逼近了他们,纪渝出了一身的冷汗,眼看它越来越近,他再来不及思考,连忙出声:

“小心!”

荡邪剑出鞘,以风浩雷急之势猛地攻向红鞋处,却听一声沉闷的“咚咚”,虽然仍是都看不见,但仅辨这声,显然是刺中了东西。

纪渝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见那被他的剑气撕得破裂的红鞋竟开始一点点融化,就宛如置身在沸汤炙焰之中,最后竟是化成了一滩似血的红液,蜿蜒着缓缓爬向他们。

“怎么回事!”

看不见红鞋的其他人自是没有看懂这一系列的变故,纪渝却无暇回答,他急慌慌地连连铮出数道剑气,可这些剑气遇上那滩似血的东西就失了痕,竟是连半分潋漪都无法催开,眼看站在最旁的郑应释即将被血水波及,纪渝再顾不上许多,将手里捧着的的画轴塞给谢虞晚后,身子往前一伸就把郑应释揽至自己身后。

同时一手旋指挽出剑罡,纪渝本想耗住这些流动的血水,可眼前的血水忽然没了踪影,独留他刚刚挽开的那一截灵罡铮铮在那处。

就在纪渝一头雾水之际,另一阙彤云般灼灼的晴罡忽地撑开,纪渝愣住,偏眼发现是谢虞晚出了招。

只见谢虞晚眉头紧蹙,眼中流露出几分嫌恶意,纪渝先是一怔,旋即明了——谢师姐定是也看见那些狰狞可怖的红液了!

确是如此,就在谢虞晚接过纪渝塞来的画时,她就明白了纪渝前头的所有举动。汩汩血水映入了她的瞳孔,它们躬成一涌泉状,目标明确地径自扑向了她。

谢虞晚虽是反应迅捷地催出灵罡来抵,可也不知这些血水究竟是何来头,在灵罡的威压下,不见其半分黯淡,反而越加以压制,其涨得越盛,翻涌得也越猛烈,最后竟有涌冲为潮的趋势。

谢虞晚拢紧怀中画轴,闭眼又渡上一层灵罡,咬牙:“它是冲着这画来的。”

郑应释和宋厌瑾仍看不见这血水,只能看见谢虞晚的灵罡以及她渐渐吃力的动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纪渝听到此话,又看了看抱着画布的谢虞晚,忽而茅塞顿开:“莫非只有拿着画的人才能看到这血水?”

若是谢虞晚还未失忆,定会觉得这个形容颇为熟悉——琅州广南城的赵府里,彼时她和宋厌瑾被吸入喜房,盖头长长,宋厌瑾没有察觉异常,她却在低眼行礼时看到身后属于第叁个人的一双喜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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