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雪 第220节(2 / 2)
她想到当年,他宁愿舍弃母亲,舍弃千辛万苦追寻终于即将触手可及的答案,不惜一切代价带她逃离北城,只为换一个和她双宿双飞的梦。
后悔么?也不后悔,重来一次,她还是不会改变当时的决定,但这一次,她一定不会伤他这么深。
他震动的胸腔像蓄势待发的土壤,庄灿知道在那片温热的土壤下是一颗努力挣扎着即将破土的苗。
她也知道那代表什么。
保镖离开后,庄灿拉着靳朝安的手,沿着他刚刚的方向快速寻了过去。
在最尽头的那一间,她停下脚步,“我等你。”
靳朝安推开屋门,吱呦一声,像年老失修的留声机发出的噪音,坐在窗边的女人痴痴地回过头来,看到靳朝安的第一眼,她笑了。
她手里握着一把桃木梳,把目光从房门缓缓移开,移向了悬浮虚无的窗外。
她苍老,却不荒凉,她像一朵颓败的玫瑰,而不是一株风干的野草,庄灿想到第一次在照片里看到她的样子,那大概是在影楼里,她身上的束身旗袍便是她初次来到大都市而欣喜留下的纪念。
她起初的梦多渴望,后来现实便给了她多么沉痛而惨烈的一击。
这二十多年的窗前明月,时圆时缺,又是怎样伴她度过的?
她没有大哭大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歪头在笑,边笑,边梳着枯黄的发尾。
其实庄灿有点意外,她并不像靳长丰说的那样疯疯癫癫,反而让庄灿觉得自己兜里的镇定剂是多余的。
庄灿看着靳朝安径直走到她面前,在她脚边,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跪在地上良久,眼窝发红,眼里的血丝一点点地往中间聚拢,他一手垂在地上,肩膀轻轻地颤,嗓子哑得发不出声。
康可馨给庄灿发信息,说她要顶不住了,问她十分钟内能不能出来。
庄灿快走两步,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回去有的是时间。”说完,把一小?????瓶迷药塞入他手中。
她说我去门口等你。
一一靳朝安攥着手里的那瓶药,嘴唇张张合合,似乎说了什么,庄灿没有听清。
她看到他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拿出了另一瓶药。
里面只有一粒红色的胶囊。
他握住女人的手,把那瓶药卷入了她布满皱眉的掌心。
木梳掉在地上,靳朝安捡起,却攥在了自己手里。
紧紧的。
“走。”他起身时身子微晃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庄灿匆忙跟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彻底蒙了,“不带你妈妈离开吗?”
靳朝安一把抓住她的手,大步向前,没有回头。
脚步声渐渐远去。
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女人苍老的目光缓缓垂落在掌心那粒火红的毒药,泪水微笑着落了下来。
……
康可馨满头大汗,和保镖纠缠,每次都在保镖即将锁门的关键时刻力挽狂澜,绊住了他的动作,就在她马上就要扛不住的时候,终于从门缝里看到庄灿,她立刻把手背到身后打手势,第一次放出的是假花花,这次才把真花花放了出来,“是花花,真的是花花!快帮我追啊!”
趁着所有人一拥而上的时候,庄灿拉着靳朝安的手,飞速地从台阶上冲了下来。
回到车里,靳朝安闭着眼睛,脸色煞白,左手紧紧握成拳头。
月黑风高,吹得路边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庄灿突然想到,区区两个保镖,靳朝安若真想救人,什么法子没有?何苦等到现在,他按兵不动,就是为了不让康政道起疑。
康政道若真想挟持他妈做人质,又岂会只派两个保镖。
一切都是试探。
他应该,从一开始就未想过救他妈出去。
他吩咐给延良的任务,是让他派人在饭菜里下毒,了结她的生命。
只不过庄灿的法子,让他有了机会可以在他妈临终前见她最后一眼。
也是他人生的第一眼。
庄灿心中蓄满酸楚,也蓄满了对眼前这个男人无穷无尽的心疼。
她双手环住他的腰,身子依偎在他身上,给他温度,给他依靠,给他安全感。
“她解脱了,不会怪你。”
他头抵在她肩膀,疲惫得“嗯”了声。
随后她身上的重量便逐渐沉了起来。
……
这一夜,狂风大作。
气象上说,今夜有超强台风“天星”登陆港城,天文台先后发出8号、9号暴风信号、10号飓风信号,是五年来最严重的一次。
靳朝安的人马在码头集结完毕,特警伪装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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