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兄(他是一国之主,是至尊天子,唯独不是(2 / 2)
“若是在我们孜国,怀疑了便就是要直接杀了的!省得还要猜来猜去。那句话怎么说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众人汗颜,开始七嘴八舌的噪论起来,你不服我,我不信你,像是一窝聒噪的麻雀般。
“够了!”李琪冷厉出声。目光在面前这些人身上扫视一圈,心中便是乱上加乱。
“你们若是就这般自乱阵脚,就是真的替我把皇位送给李勉了。”时候不早,留下这句话后,便是转头离开,往李秋鹤寝宫而去。
他手上能够与此抗衡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了。
李秋鹤抬头,看到殿门口的李琪。他一身华贵袍氅,步伐匆匆。”太子求见。”不会儿就响起了传报的声音。
李琪将外氅递给太监,毕恭毕敬地跪拜在李秋鹤面前:“儿臣参见父皇!喜闻父皇龙体康愈!”
“起来吧。不必再讲究这些虚礼。”他起身,对上李秋鹤的目光。这殿内似有道不清说不明的浑热暗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火盆烧得太旺的关系。
要论说道,李琪和李勉,都与李秋鹤十分相像。最像的,却还是这太子李琪。当时李琪诞生的时候,李秋鹤都还只是个皇子。先帝是最疼李琪的,无他,因为李琪在这皇爷爷面前,都是一副讨巧活泼的机灵样,令人心怜。
“这段时日,朝中各事,可都还是能够处理得过来的?”
李琪躬身垂头,也不敢多再直视,换上了假模假式的谦卑回答道:“不只是儿臣一人的功劳,皇弟助我良多。”
他长吁,叹道不出感慨。
“琪儿。这江山辽土,至于你,是什么?”
李琪一愣,却想不明白为何这老头忽然会这么问,答得滴水不露:“江山于我,是承继父皇之意。父皇认为是什么,儿臣就觉得是什么。”
这个答案,一如既往让他挑不出刺来。也罢了。他心知肚明,自己不过已经是个有名无实的傀儡。更何况,自己是真的记不太清了。
父子二人又聊好一番。等到日暮垂余,李琪才离去。
远远地,传来宫人打梆调子。那不见头的长道,只剩下巡守的油灯,和他们裤靴擦磨之声。
当然还有她,不老实的唐君霓。
身上的一套裙裳,款式像极了宫中侍女衣服,是从集市上淘的。长发也老老实实倌成圆髻。左顾右盼,确定现在没人,这才闪身从窗户溜进了忆茹宫。
李秋鹤好像在作画,等到君霓走进了,才发现她。
四目相对,他警惕十分,瞬间便从身旁抽出佩剑,直指面前的君霓。她心道是真的丝毫不认识她了么?凌锐剑锋,几乎就是要点到她的梗喉,她一身冷汗,听见他发话:“夜闯皇殿,好大胆子。”
“皇······皇上,我是······我是君霓呀,唐君霓。”她问着面前的苍俊依然的他:“皇上······阿鹤······你不记得我了?”
他依旧是困惑不已,不过手上的力道总算是松了些。剑锋从脖子上移开,她喘了口气。
“我昨天答应了你,今日要来同你一块儿堆雪人的。今早上欲进宫的时候,被拦了下来,就说是你······”她眼儿滴溜转,原本欲开口说”正常”二字,但是想想并不妥当,便改口:
“说是你今天要上朝,可忙了。不过,是先前答应你,便是一定要守约的。”
他收了剑,细细打量起眼前的女孩。眉目清丽,顾盼之间是带了蜻蜓点水般的狡黠,刚才如此凶煞警惕,她的惧怕倒是没有更多几分。
想来是十分熟悉他的。
“想必前几日,也给唐姑娘添了不少麻烦吧。”他转过身,沏了杯茶,递到她手中。
“倒是也挺开心的,让我想起先前同我弟弟一起玩耍的时光。”她说的自然是捣蛋的莫奎了。他又是继续道:
“朕这病便是如此了。有时能想起,有时便全无印象。”眼中浮悬着的懊恼,与糊涂玩闹时截然不同:“呵。朕都要想不起,自己孩童时是什么个样子了。”
“不知道这是何种病症吗?何时患上的?”
他摇头。
君霓听及此,犹豫再三,仍是将自己袖中,之前从唐门带来的属于她娘的小耳坠拿出来,放到他面前。
“这东西······皇上可是还记得?”
李秋鹤面上困惑非常,细细打量这坠子,就是摇了摇头。君霓小心翼翼再问:“那······蜀中唐琳,此人,可是还认得?”
“朕是去过蜀中没错······也在唐门修习了一段时间。不过此人,真是一点印象全无。你此番来,就是要打听这人下落吗?”
她听闻这话,心中凉透。
这李秋鹤,现在是丝毫不记得自己与娘亲的纠葛了。这么可见,或许这人,对娘亲感情也就寥寥。甚至在听到”唐琳”这二字时,反应也没有更多几分。
就像是听到其他毫不相关,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陌生之人一样。
“我明白了······”君霓收起那耳坠:“此物是我姑姑的遗物,我······从小受她养育长大,但她去得早,因此才这般贸然打扰皇上。”
他眉头倒是皱了起来。就为了这件小事来寻人的?心道这人真是古怪,难道唐门每个人死了,都要闯进宫中质问他一番吗?若不是念在这姑娘在他病发之时有照顾过他,怕是早就喊禁卫押她下去了。
事已至此,也无需再多问什么了。
“朕会交待陈孤。若是朕过几日又病发,也不会再传召你了。依照以往,也应该是不曾有印象才是。”
“民女今日叨扰皇上。”她双膝跪地,朝着李秋鹤一拜:“愿祝皇帝龙体安康,早日康复。”
于此,再与这男人无何瓜葛。
辞别李秋鹤,她纵身一跃,引入黑暗之中。她的确,是个没有爹的孩子。他是一国之主,是至尊天子,唯独不是她爹。
李秋鹤又回到那幅未完的书画之前。冷夜寒人,只得以暖碳相驱。画上的女子栩栩如生,涵雅端庄,恬静如水,浅笑嫣嫣。她身边还有一咿呀学语的小儿,也是可爱异常。
沉静注视着记忆中的画卷,难言之悲痛又从心起。却是无法再继续画下去,就止于此。再如何生动描绘,都不可能再使逝去之人回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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