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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脆弱的一面,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了她面前。
为什么你会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她说,生命是宝贵的,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身体像是被击穿了一样,不能听从大脑的指令。我的体能,从前一直是强项,回国后治疗中有时候连爬楼梯都不停发喘,床边需要常备氧气瓶。
从前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从不挑食,现在根本吃不下去东西,经常性呕吐,面条都要煮烂才能吃,要不然就是流食。
记忆力是下降的,经常出现提笔忘字的情况,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我引以为傲的书法已经拿不出手,甚至连写好一个字都做不到,东一笔西一笔,乱糟糟的,我可能已经没有信心和耐心写好字了
程睦南讲述的语气和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他似乎在叙说着别人的事情。
可免疫系统、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呼吸系统被破坏的他,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度过了无数个这样难捱的时刻。
无人陪伴。
只有他一个人硬撑着。
迟晚从前最看不起轻生的人,因为她觉得那些都是生活的懦夫和胆小鬼,他们不顾家人的感受,逃避问题,只想自己解脱,用死亡一了百了。
程睦南没有家人。
他推开了唯一有资格陪在他身边的迟晚,选择独自面对。
迟晚想:如果那样一个坚毅坚强的人都觉得挺不下去,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她再心疼他,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为什么后来拒绝了治疗?迟晚问。
因为看不到希望。程睦南如实回答,如果一定要离开,我想体面一些地走。
大量注射镇痛剂和抗生素,有些疗程趋同于癌症的化疗法。你不确定这样治疗是对的,因为没有正确答案,只能不停尝试、不停试错
我的那些同事,基本都没有挺得过去的,有一个是把贫铀弹爆炸的粉尘吸入到了肺里,死后连器官捐献都无法申请,只能进行遗体捐献,来为海湾战争综合征的研究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贡献。还有一个,妻子陪着到处求医治疗,一年后选择和平分手,因为病是治不好的,也不能有孩子,即使有了,也有很大几率畸形,他们不敢赌也不能赌。爱人是无辜的,她应该有幸福的,不能这么年轻就被拖累死。
有个同事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到上不能孝敬父母、中不能护爱人安全,下不能生儿育女的地步。
我去参加了他们的葬礼,看见了他们家人悲痛欲绝、天人永隔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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