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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任何人的吗?太宰治仿若癫痫了一样,一边噙着眼泪一边扯着嘴角,露出了堪称畸形的苦笑。怎么可能不是任何人的呢,怎么可能。芥川不就是他的吗,从他发现芥川,收养芥川,爱上芥川的那一刻开始,芥川就从头到脚都是他的了,无论是躯体,还是生命。
是啊,他是他的黑眼睛,那个跟在他身边不会离开的黑眼睛……那个永远还停留在分离之前的龙之介,那个永远不会长大不会飞出怀里的龙之介。当年那个不会反抗自己的小黑眼睛,是不会长大,不会离开的。如同这份记忆在他的心与灵魂中不死一般,黑眼睛是不会长大,不会离开自己身边的。如果真有时光机,倒回那段岁月,他一定会毫无犹豫地向芥川宣示所有权,向芥川表达自己的心境,而不是一个人在海边每日逡巡独荡,一边为芥川的伤口感到心疼,一边又继续扯大芥川的伤口,这样形销骨立持续整整一段黄金时代的人生。
整整一段人生啊,我的黑眼睛。自从失去你之后,我对花香鸟语感到索然无味,对一切都感到落寞虚空,对岁月本身都深觉孤独入骨。我悲伤自己失去了你,我最爱的人。但更悲伤从此失去了一颗再度爱上别人的心,你已将我再度爱上别人的能力夺走,那能力早已随着你那双不再注视着我的黑眼睛一同飞远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如今这番忽显遗憾的回忆与询问,是临阵前的沉思,还是错失后的怀念?不重要了。
太宰治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惊人的愤恨之火化作凄寒的水汽从口中发了出来:“只要对你好,你就会心动吗?只要这样,就能让你心动,就能让你甘愿献出自己吗?!如果世上每一个人都对你好,每一个人都保护你,那你……你难道打算所有人都爱一遍吗?几年前你也对我说你想和中原中也在一起,现在你又说你心里装的是另一个人,你的爱就这么廉价吗?你……”
“不管廉价与否,”芥川龙之介毫无表情波澜地承认了,“至少没有对您开放权利就是了。”
太宰治停下来了。那一瞬间,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便失去了所有,便被夺掠走了一切。他不懂为什么芥川龙之介要这样对他,不懂为什么非得走到这一步才算满意。他曾在尘沙涛滚的刀剑交戈之地独矗倚马,不带任何生存希望地去面对,在功成身退之时咀嚼着战友尽亡的孤独,又在回家路上浑浑噩噩地跟着纵享和平欢乐的人群,品尝无家无伴的寂寞。那种时候,他只能以伤痕斑斑之躯随波逐流。唯独在想到芥川龙之介的时候,他才会觉得自己还有重要的东西没有得到,不能就此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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