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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满是后怕之意,他眼帘微微一垂,下了个准话:“不要这便宜了。你还是好手好脚地待在我身侧,才更顺眼些。”
他言语惯来轻浮,无论说些什么都像是在玩笑,只好在秦念久此时正昏睡着,让他能将语调放真些、放慢些,缓缓诉出一些真心,“……不然像现在这般,只教人担心。”
正经不过片刻。他忽地又轻轻笑出了声,掂了掂背上的人,“只不过么,横竖眼下这便宜已占了——我私心想走慢些,秦仙君可别怪罪于我。”
背上的人依旧没有应他,只昏沉地闭着眼,垂落在前的两截红袖随着他的步伐慢慢轻晃。
“你师姐受伤颇重,你师尊已先行将她带回了聚沧。你师兄则被玉烟请了去,要帮手替人疗伤……”忽略了在鬼域残垣中四处奔走呼喝的别宗门人,谈君迎背着背上的人慢慢走着,慢慢数给他听,一是为要他安心,二是要为自己邀功:“看,唯有我顾着你。”
总是不忿秦逢那老头子偏心……他抿抿唇,勉强腾出了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抚过了那红袖下裹满了药纱的手臂,满不确定地念叨道:“……这回该也不会留疤吧?”
世上谁人不知秦仙尊斩鬼无情、奋不顾身。每每见他受伤,都是他来替他包扎疗伤——谈君迎不带笑意地扯了扯嘴角,低低将话说给风听:“我师尊赠予我的金风紫露,我是一滴也没用着,全耗在你身上了。方才用尽了最后一瓶,日后还得再找他去取……还是不取了?你也就别这般拼命了……日生鬼域都被端了,十七宗还在呢,哪儿还有鬼患他们摆不平?……事已终了,不如我俩就此改名换姓,归隐山林……”
占据心间已久,却不敢透露半分的情愫原本只如鱼群在水面之下游动,现下却一尾尾被“后怕”二字钓了起来,扑腾不止,令他所言愈发不着边际起来,“换姓或许有些过了?那便改名吧……改名可是件要紧事……我么,随意择字即可,你呢……我想想啊,就叫——”
他背着秦念久慢慢走着,步伐稳健,气息规律,声音却又低了几分,藏在其中的私心与小心却显露无疑,“我见‘惜’字就不错。惜,与心共度日么。”
被自己逗得闷闷笑了两声,他略有些放胆地道:“我有小名,你也知道的,你却没有,这样……便也有了。‘惜惜’,难道不比那落俗的‘卿卿’叫起来顺耳?”
饶是平日里轻浮如他,这样露骨的话,他也是向来不敢吐露半字的,就连此刻,也只如蜻蜓点水般透露出了些许,便又急匆匆地岔开了去,“归隐也不好。我总爱热闹些,能相伴游历山川,尝些各地吃食……不也美哉?……总比成日斩鬼,时时为你心惊来得要好……”
絮絮地,他讲了许多,有的没的,从天南讲到海北,不时兀自闷笑出声。满域喧闹都似与他们无关,前路仿佛无尽,能说的话也像是无尽,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那时的他哪有想到后来呢。他只想着世人都说孝感动天,既是如此,难道长此以往,他的真意还不足以打动一根木头,融化一块坚冰?
——总有一日的吧。
若当真有一日,能四处逍遥,能玩笑地唤那人惜惜,而那人也能解其中意,那便好了。
……
慢慢,慢慢。天地透红,远去的背影渐小,化作了一个句点。
是了,他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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