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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很美呀。”七巧嚅嗫着,想到那天那一面,那女人眼睛极黑,眉梢眼角有股薄而带戾的美色,倘若她是一片叶子,那女人就是削尖的柳枝了,扎一下会疼的。她羞惭地低下了头。
“美?你觉得那个美呀。”薛雪娇失笑,抿一口茶,“兴许是美吧,我是不理解你们青年人的眼头。”
薛雪娇说起来,话匣子便关不住,“你说,盛哥儿喜欢她什么呢?她性子也怪,不喜欢小孩,小孩却贴她,哎,真是想不明白。每年过年,家里旁支的几个孩子都围着她跑,她那个冷若冰霜,使坏的样儿,拿一把瓜子抛着,跟喂狗一样!那群孩子还又蹦又跳的,闹的高兴得不得了。”
“她不喜欢孩子,但盛哥儿不能无后,所以她还是生了。你是不知道,她那样瘦,前些年怀福宝的时候,那胳膊腿细得跟芦苇一样,肚子鼓得有西瓜那么大,看着就怕人。盛哥儿不知道给她试着喂了多少东西,都是只长肚子不长人。”
“君殊怕她生不下来,每天拉着她出去在院子里走路,拿了个架子让她爬。”
薛雪娇说到这儿,吃吃地笑,忍不住前仰后合,“你知道孕中嗜睡,躺那儿翻身都难受,被强行拉出去,她就骂人,有时候还咬人,掐人,君殊就听着,受着,实在把他逼急了,他也训人,打人——翻过去打屁股,这么大人了,不嫌害臊。”
七巧只听得目不转睛:“生得顺吗?”
“不太顺。”薛雪娇的笑容淡了些,“还是提早了三十天动的,幸而君殊做事妥帖,什么都是提前几个月备好的,生得那天,两个产婆守着,这两个产婆,都是京都有名的圣手,接生接了一辈子了。见了衡南脸色,对视一眼,就知道不好,可也总得试试不是?从早到晚,疼了一天,硬是生不下来。”
“到最后,她一个劲儿地喊娘,喊得撕心裂肺,声嘶力竭,可是——可是,她一个贱籍,哪儿来的娘啊?”
薛雪娇忍不住用帕子拭泪,擦了一会儿,才道,“君殊进去了,掐着她的手,那会儿,她脸白得跟纸一样,可能觉得自己不行了,眼睛睁着,瞳孔都散大了,跟君殊说‘我太疼了,我不行了。’”
“缓了片刻,眼泪就顺着眼睛汩汩淌下来了,她喘着,跟君殊说,‘太疼了,下辈子,我不嫁给你了。你给我当兄长吧,我想要你给我当兄长,你护着我,别叫我受委屈。行不行?’”
“君殊一辈子没掉过眼泪的人,握着她的手,眼圈都红了。无论衡南怎么求他,产婆怎么劝他,他愣是不说那个‘行’字,停了片刻,起身便走,只丢下三个字。”
“哪三个字呀?”
“‘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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