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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二日开始,衡南便去陪薛雁喝早茶。她去的时候是清晨,天都未大亮,林梢上麻雀在脆鸣,几个丫鬟慌张地将她拦在门外,说薛雁还在洗漱呢。衡南笑着应一声,乖巧地等在门口。

初始时薛雪荣还跟着她们,过了几天,凌晨早茶喝了几次,她也熬不住了,便不再来了。

衡南打得正是这个主意,她平时关在东院里,憋着一股气,就是睡觉;薛雁可不一样,她要侍奉老太太,又要陪伴薛雪荣,还要在整个盛家的下人面前混脸熟,听说老太太还在手把手地教她做账、管理内务,薛雁是个要强的心性,晚上必定熬着要整理一遍白天的内容,这么折腾了几日,她脸上熬得都生了痤疮。

薛雁耗她,她也反着耗薛雁,看谁耗得过谁。

薛雁也是聪明人,知道调整策略。衡南后来再喝早茶,便不大能进得去了。五次里只有一两次能得通传,剩下几次,丫鬟就推说薛雁身子不适,不让她进。

衡南一路披着晨曦回到东院,歪头摘掉那又厚又笨重的首饰一扔,睡回笼觉去。

“南妹妹在那个地方,受了不少苦吧?我听说老鸨子爱打不听话的,你也挨过打吗?”

薛雁身上披着件小衣,细瘦的手里端着茶杯,清晨的日光笼在她淡淡的脸上,即使是在一大清早,她还能坐得端端的,不见丝毫疲态。

勾栏的事,正是衡南逆鳞,见丫鬟纷纷看在她身上,她脸上泛上一层红:“我没被打过。”

“看来你很听话。”薛雁笑了一下,低头抿一口茶,“看妹妹这样子也是乖巧,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对的,人都是活当下,你年纪也小,骨头软,做了违心的事也正常。满心想着逃过一顿打就是了,哪儿能往长远的想呢?”

衡南余光瞥着跟着薛雁来的那些丫鬟,她们正和盛家的丫鬟交换眼神,前者好奇探寻,后者意味深长。

盛家是典型的主子少,奴仆多,供养了大批精力旺盛的闲人,过不了多久,闲言碎语便会生在厨房里和窗户外。

“恐怕雁姐姐不太了解那地方。”衡南眼梢带着浅浅冷笑,搁下茶杯,“我过得不如盛家舒服是真的,但从来没人敢逼着我做什么。”

“这我知道。”薛雁微笑着看她,“姑母同我说了,原本老鸨子是要挂你的牌,要不是表哥收了你,你就接了你娘的班,做金陵的花魁。这么大的摇钱树,怎么可能不好好养着?”

“……”衡南抬头看她。

从前薛雪荣以为这事丢人,在外人面前从不多说半句,下人们多有猜测。若是穷苦人家逼良为娼,或许还能引得一二分同情。若知道她是妓子生的,贱上加贱,还不一定怎么说。

“我娘是苏州人,小时候学得苏绣,平日里就爱教我穿针引线,不学都不行。”薛雁露出无奈的神色,拉家常一般平淡道,“南妹妹,你娘平日里都同你怎么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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