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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当年困窘得要三岳施粥、险些断子绝孙的穷乡僻壤,一下成了中原重镇,人口暴涨,地价上天,陶二奶奶都能将小客栈托付给养子,靠收租安度晚年了。

奚平穿过陶县大道两边成排的转生木,与“叮当”乱响的有轨车擦肩而过。

报童沿街一路小跑,混在嘈杂的人声与车声里,那声浪如沸,却好似都与他没什么瓜葛。

他钻进小巷,从“崔余甘”小院里栽种的一棵转生木树苗里走出来——老光棍崔余甘几年前终于走了狗屎运,发了笔小财,赶在陶县房价飙升前安了个家。邻居都知道他人不坏,但不着调,常年在外面浪,遇到坎了才惨兮兮地回来小住。

太岁琴一响会惊动全县,奚平没有碰,只是从墙上摘下布满尘灰的胡琴,拉出一声长叹。

胡琴受了潮走调,他也不调,呕哑嘲哳处像发不出的郁结,喧哗得寂寞难言。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侯爷老了,祖母没了,他那还是幼时见过的姑母也没了。入殓的华服下,是同寻常老妪一样的苍颜白发,他想不起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只干巴巴地剩下个“像仙女一样”的形容,无凭无据。

若他没入玄门,想必也该有妻有儿,被光阴雕琢得面目全非了。

他一路粉身碎骨,挣到了九霄云上,看似将生老病死远远甩在身后。然而湮灭与死亡的阴云散了,却也无处不在。

于长生的修士而言,无常可不就是那无处不在的“死”吗?

奚平一时手抖,弦子竟崩断了一根,没有灵气护体,给他抽了条红印。便听见门口传来陶二奶奶依旧嘹亮的嗓门:“哟,老崔,又在哪受了情伤回来治了?”

奚平强行定下心神,吐出一口浊气,心想民间传说果然不可尽信,什么“弦断就是有知音”……扯淡。

崔余甘的妆还没上,奚平就冷着脸冲外面喊了一嗓子:“您老可别探头,我没穿衣服,长针眼不管!”

陶二奶奶“呸”了一声:“不要脸的东西。”

奚平失笑,心里郁愤稍减,正要去拿易容匣,便听陶二奶奶在门口道:“今日你这胡琴嚎得不像让女人甩了,干什么去了?”

奚平顿了顿,回道:“奔丧。”

“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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