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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进宫后, 因识字,便留在掖庭算了半年账, 后来又被分去伺候过宫妃,后来又沦落到此处,白日里帮衬着抄写文书、布告,晚间还要替典狱司轮班值守锅炉房,典狱司里的炭火、热水是日夜不能断的。

若是要上刑,一晚上就能把热水用光了。

“可算是倒了八辈子煤了!”

福德抱怨着迈进门来,他生得一张马脸,脸颊上还长着坑坑洼洼的麻子,据说是小时候得了天花后留的疤,眼睛也不大,细细长长,实在谈不上好看,用福德的话来说便是,若是他生了江问舟这样的脸,指定都当上御极殿的秉笔太监了。

跟在圣人身边,御极殿里头的太监通通都得模样清秀,就没个丑的。

江问舟正给自己上药,福德一扭头便见着他的惨样,大叫一声:“呦,你这是摔了还是跌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江问舟沉默地解开了一直藏在怀里的油纸包,解开了将草药分作几处,敷在身上伤患处,之前被捣出来药汁又被碎渣吸饱了,成了糊糊状,正好合适涂抹。

草药冰冰凉凉的,慰藉着伤口的疼痛,

“我来吧,”福德见他够不着后背上,便拿过他放在腿上的油纸包,拿手替他抹上,他也瞧出来他这一身是叫人打成这样的,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是惹了谁了?”

江问舟没答话。

“你不说我也知道,今儿值房里不就只有高昌荣那老货么?呸,欺软怕硬的东西,趁着管事的都不在,刻意在这儿等着你呢,你也是,就这么叫他欺负?他那么个老骨头,换做是我,踹不死他!”

福德独自唠唠叨叨半天,也习惯了江问舟的寡言,抹完了药,又捏了捏他的胳膊,“伤着骨头没有?”

“没有。”

“那就好,否则我非得在他门前扔马粪不可。”福德拍拍手,把空了的油纸揉成一团,就要丢掉,却被江问舟拦住了。

他困惑,江问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然后伸手将他捏住的油纸拿了回来。

福德难以置信:“你留着这个干嘛?”

江问舟低头将纸团打开,抻平,但褶皱抹不平了,他便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床铺边上,抽出墙上一块松动的转头,里面都被他挖空了,平日里用来当做书架,藏了几本薄薄的书。

他抽出一本,将油纸平平整整夹了进去。

福德撇嘴:“你这什么毛病。”

江问舟把书重新放好,又站着发了会呆。

福德翻了个白眼,他这个同寝的友人,话不多就算了,还容易走神,有时候和你说着说着话,又不知神游哪边天外去了。

福德走到自己那乱糟糟的铺盖前,从里头抽了件长衫,又随手拿了几双鞋袜,用粗布包袱包好了,便回头与江问舟道,“你好生歇歇吧,我要回马厩去了,有匹母马要下崽了,掌事叫咱们这些人要日夜盯着,吃住都得在那,恐怕我这几天都不得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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