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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幼卿暗松一口气,脱身进屋。同行加上三名司机一共八人。毕竟只是个小镇,虽说是最好的旅舍,上房也不过四间。三位洋大人各自独占一间,剩下一间,毫无疑问归了两个翻译。司机则被安排去睡通铺。
论与人打交道,颜幼卿自知帮不上安裕容多少忙,遂专注于力所能及之事。先将身上洋派十足的西装小心换下来,挂在衣帽架上,然后动手整顿床铺。开窗通风罢,点燃艾条,放下蚊帐。待蚊子不见踪影,又问伙计要来热水,将凉枕苇席重新擦拭一遍。诸般杂事做完,见安裕容仍被洋人缠住,不得清静,索性问了位置,前去浴室冲凉。这家旅社之所以号称高档,还在于有个颇为宽敞的浴室,独立隔间专供上房贵客使用。颜幼卿动作利落,不过片刻,便洗完出来。
回到房间,安裕容正低头查看旅舍老板给的单据。闻声抬头,瞧见他黑发润湿,随意贴在额前,柔软却凌乱。未擦净的水珠停聚在眉峰与鬓角,昏黄灯光下闪着透明的光。看了一会儿,笑问:“粉都洗干净了?怎么不等我一起去洗?”
颜幼卿原本心绪平和,举止坦然,且惦记着睡前要把旅舍周围前后左右都巡视一遍,以确保安全。被他冷不丁这一看一笑再一问,霎时莫名羞赧。吞吞吐吐应答:“我嫌热,趁着人少,就、就先去洗了……这地方没通电,涂没涂粉,晚上也看不出来,何必等你,等你一起洗……”
安裕容仍旧笑吟吟瞧着他,那笑里头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意味。颜幼卿性格虽率真单纯,因经历丰富,论见识却相当广博。望着峻轩兄勾唇挑眉模样,分明是从前惯见的风流随性、玩笑戏谑,只为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的缘故,忽然再无法等闲视之,每一眼都变得暧昧且蛊惑人心。说到一起洗三个字,猛然彻底明白过来内中是何乾坤,双颊爆红,手里东西往架子上胡乱一搭,转身就往外走:“我去外头看一圈,看看,有无异常……”
安裕容目送他消失,含着笑轻叹一声,似愉悦,又似苦恼。拣出两件替换衣裳,临出房门,把颜幼卿匆忙间挂在架上的汗衫短裤摘下来,打算一并洗了。想想等小幼卿转一圈回来,发现换下的贴身衣物被峻轩兄拿去洗了,该有多么不好意思,顿觉格外舒畅,哼着小曲往浴室而去。
此时外头已散尽白日余热,偶有微风拂面,可说凉爽舒适。颜幼卿步出旅舍大门,沿门前道路来回溜达一趟,再围着旅舍慢慢绕了一整圈。走到旅舍侧面用于停放车辆的空地,心情已完全冷静下来。三辆汽车并排停在靠近旅舍一侧,端的气派非常。货车时不常还有路过,崭新高级的外国小汽车却十分罕见。许多当地人正围在旁边指点议论。更有胆大的少年人或小孩子,凑近了伸手触摸。
颜幼卿站在外围瞧了一阵,见众人并无过分举动,放下心来。正欲回转,忽见几个长者匆匆上前,一把拖走恋恋不舍的小辈,口里警告:“洋人出来了!别惹事!”回头一看,安迪正往这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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