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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谭央的目光,毕庆堂看见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白净斯文,他站在几丈远的地方冲着毕庆堂点头,礼节性的一笑。谭央走了几步过去,胡先生,真是失礼了,忘了给您介绍,这是我的先生,毕庆堂。然后谭央挽着毕庆堂的胳膊说,大哥,这位是胡连城,柏林大学的法学博士,一路上多蒙他照顾了。

毕庆堂将手伸过去,两个人握了握手,胡先生,内人给您添麻烦了!胡连成摇头笑,哪里,大家背井离乡,是要相互照顾的,说着,他扶了扶眼镜,眼睛里闪过一丝读书人不常有的狡黠,谭经常和我说起你。雄性动物对威胁是异常敏感的,闭着眼用鼻子闻都闻得出来,这话里藏着含混不清的亲疏远近,叫毕庆堂听了异常恼火,待要反唇相讥,倒是谭央扣住毕庆堂的手臂,带着几分不悦抢先一步说,大哥,我逢人便爱念叨你,大家听烦了,私下也都笑话死我了。

这种时刻,妻子表现出来的同仇敌忾叫毕庆堂心中飘飘然起来,他带着居高临下的胜利感,谦虚着,就我也值得你到处念叨?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胡连成听罢,不尴不尬的笑了。

胡连成见自己寻了个没趣儿,便将箱子放下,笑着对谭央说,谭,既然有人来接你,我就先走了。说罢,很有绅士风度的微微欠身,要走之前还对毕庆堂点了点头。胡先生,家里人没来接吗?毕庆堂随口问了问。噢,我没告诉家里人我回沪的确切时间。毕庆堂摸了摸鼻子,爽快一笑,走,我们送胡先生回家。接着,毕庆堂不由分说的将胡连成往车上让,异常热络。谭央见状,似乎领悟出毕庆堂的用意,颇为怨怼的白了他一眼。

胡连成见实在没法推托,便硬着头皮上了车。毕庆堂一开后排车门,就看见一个梳着童花头的小姑娘,躺在车后座的羊绒毯里呼呼大睡。谭央见了连忙坐进去将女儿小心的抱在怀里,言覃吧唧了两下嘴,在母亲的怀里继续睡觉。谭央一味的开心,还埋怨着毕庆堂,大哥,你看你,这么晚也要把囡囡折腾出来。毕庆堂转身看着胡连成,吐着苦水,你看看,都不说大半夜的把我折腾出来,心里只有我们这个宝贝女儿。胡连成笑了笑,讪讪的说,在船上谭小姐说她有个六岁的女儿,还以为她是玩笑呢。毕庆堂本来想说,你不愿相信的,你就以为是玩笑呀?可话到嘴边,他又慈悲的收回了。

在车里,谭央守着女儿,眼里心里只有孩子,大哥长大哥短的问了不少女儿半年来的情况。坐在毕庆堂旁边的胡连成颇为无趣,只有转头看向车窗外。后来谭央觉得有些冷落了客人,就对毕庆堂说,大哥,咱们先送胡先生回家吧?胡先生,您府上在哪里?也不等胡连成回答,毕庆堂就笑着说,我的傻太太呦,人家是咱们的邻居,也住在福煦路,胡府的大公子胡连成,你呀,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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