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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难以处理的人南下监察,事情便很难再继续了。若以此为开端,往后不断有官员被下派私访,贪桩枉法被查处也只是迟早的事——多年来持续上供的粮食大概还能做军队好几年的口粮,不如趁此找到更稳妥的法子屯粮。
通常来地方监察的官员,大多风风火火地出现,查账之余等着百姓击鼓鸣冤……但据消息回报,两位少年查案的手法主要以套取百姓言论的方式,而临时更改“税法”,必然引起轰动,倒不如保持常态,早已习惯原先税额的百姓通常不会将此议论。
为了不被抓住把柄,须等确认皇子一行人们的路程在一年半载内不会绕到苏州,再将税额调低……本作此考量,但本以为不谙世事的两位富贵少年却像是比他们预料的要聪敏得多,现下甚至脱离了他们的监视。
原本合计在他们的监视与控制下,税收之事不会暴露,然从今早与伯尹的后续谈话得知,两位姑娘曾脱离他们监视,不知给少年们带回了怎么样的消息……
私收田税泄露的可能激增,藏在顾方山庄之下的运道也不能再用了,可即便封了密道,顾氏仍有被波及的风险。另一方面想,这也许是好事,她也能放心让儿子留在家中,以享天伦。
吴雪曼沉默,许久才言:“这对……夫君不公平。”
“夫君”二字让王语蝶觉得刺耳了,王语蝶嗤笑:“死去的人拿什么谈公平?”
话毕,王语蝶觉得自己的话凌厉了,于是侧过脸,太阳穴压着胳膊,双眼望向吴雪曼,柔了声道:“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曼娘不为自己着想,可要为明泽着想。他不能带着恨过一辈子。”
在王语蝶的注视下,吴雪曼点头。
吴雪曼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也许是十年前,王语蝶曾对她说:“我也曾少女怀春,也曾一心一意地爱过他。而他呢?他对我的好仅仅只是忌惮我的娘家,背地里甚至和丫鬟搅和……他以为将我蒙在鼓里,却不知我早就看得清清楚楚。”
王语蝶的一心一意想换来顾河的一心一意,而吴雪曼的一心一意只求能在那人心中稍稍占据一席之地……然二者是同样的虚妄。
她分不清王语蝶找上她是因为寂寞还是为了报复,但那时的她回应王语蝶却是因爱而不得而自甘沉沦……她也曾在收到顾方山庄的聘金之时喜极而泣,但自以为是的幸福不过昙花一现。出嫁之日,窥得真实的她从花田跌至奈落。
她也曾恨过顾河,但这份恨意因顾君泽的出生有所缓和。伴着顾君泽的成长,她逐渐接受了“二夫人”的身份,却仍妄想从镜里拈花,往那水中捉月,只因爱比恨更难抹消。
……那也曾浓烈的爱,在深埋许久后,也逐渐失去了模样。
至少,她不再梦了。
“谢谢。”吴雪曼忽然道。
王语蝶莞尔,点头后重新趴下脸,闭上双眸,微扬唇角,自言自语般念道:“结束了。”
都结束了。
从今往后,阖家欢乐。
……
吴雪曼将白被上拉,盖住已然睡下的王语蝶的肩膀。将药罐收回柜中后,她离开了这间卧房。因心事重重而低着头的她,关上门、转身后才注意到了庭院中站着人。
吴雪曼抬头,望着伫立在不远处的顾明泽,走至他身近,淡然问:“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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