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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拖住二公。”凌统心念电转,已隐约猜出他们的来意,料想当年的事情一旦捅破,便是张温也救不了暨艳,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看他坐以待毙,唯有走下下策。
“先生快去告诉子休,人活在世上,路有千百条,命却只有一次。”
说完这话,凌统负枪于背,头也不回地往张昭、顾雍二老面前走去。远远地,李隐舟瞧见他深阔的背影掩在光中,在地上拖曳出笔直干净的一道影。
子休,他忽然很想告诉他。
人活一世,有友如此,一切苦厄,都可抵偿。
*
一路问过选曹尚书署的官员,才知暨艳今日竟难得告假在家。
这无缘无故的巧合莫名让李隐舟生出不详的预感。
暨艳的小院宇依旧寒酸,庭中那株老槐遮住烂漫日光,在薄薄的窗纱上落下重重树荫,洇出一片晨雾般清新明润的光华。
暨艳今日未着官服,换上一身白衣,削薄瘦弱的身躯掩在光中,透着玉一般皎白光洁。
他坐在屋中,看着槐树。
“阿艳。”久违的称呼一出口,李隐舟舌根便有些泛酸。
他还记得,吴县一隅那荒弃的角落中,也曾有那样单薄破旧的一进庭院,院中栽了树枝繁叶茂的槐树,有个干枯瘦弱的老太抱着她相依为命的孙儿,就躲在槐树的荫庇下,乘着凉。
他竟没有发现这里和暨家的旧宅如此像。
“兄长。”暨艳孤身独坐在窗前,声音淡淡,透着洞悉分明的无趣,“兄长此来,是因为张昭、顾雍二公要去揭发昔年艳谋害将军的事情吧。”
此事一旦公诸天下,他便再也不是那个一身清白的选曹尚书,那些被他弹劾下的官员会像群狼般一拥而上,将他撕个粉碎。
李隐舟朝他走去,轻道:“主公若有意要杀你,绝不会纵我和凌统行事,你还年轻,日后还有千万条路可走。”
“是么?”暨艳的背影淹在光中,像是随时便要烟灭般轻渺,闻言竟是笑了一声,“可艳不死,众愤如何能平?君权如何稳固?天下何以归心?咳,咳咳……”
说话间,他的胸膛猛地抽搐,接着便压抑不住地重咳起来,整个身躯难以自控地往前弓去,直直从那端坐的圆凳上滑落下去。
李隐舟脑海一片空白,霎那间竟什么也想不到,只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托住他脱力的身躯。
另一只手,几乎克制不住颤抖地压上他腕上尺关。
脉象几乎同前无异,依然是……中毒之症。
急救之后,李隐舟分明留有解毒的方剂,一日三副早该转危为安。
只有一种可能,暨艳根本没有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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