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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爷脸微侧,看向我,眸子中带着震惊,但更多的是心痛与温暖。我依旧看不懂他的心,我心中轻叹,低下了头。

玉儿,你是不是暗中做了什么?你的娼jì坊生意是为了搜集消息,掌握朝中大臣的账目和把柄吗?

我咬着唇点点头,九爷一脸心疼和苦涩:傻玉儿,赶紧把这些都关了。石舫在长安城已近百年,各行各业都有涉足。朝中大臣暗地里的勾当,钱物往来,污迹把柄,我若想要并不费力。他的脸色蓦地一变,你有没有答应过李夫人什么条件?

我想着所发的毒誓,这个应该不算吧?摇摇头。

他神色释然:这就好,千万不要介入皇家的夺嫡之争,和他们打jiāo道,比与虎谋皮更凶险。

我低着头无意识地捋着微皱的裙子,几缕发丝垂在额前。他凝视着我,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手探了探,似乎想帮我理一下额前的碎发,刚伸出手,却又缩了回去:玉儿,我的祖父的确是西域人,说来和你还有几分渊源。

我瞪大眼睛,诧异地看向他。他今天晚上,第一次露了一丝笑:祖父也可以说受过láng的抚育之恩。他本是依耐国的王子,但刚出生就发生了宫变,父王母妃双双毙命,一个侍卫带着他和玉玺逃离宫廷,隐入大漠。当时找不到rǔ母,侍卫捉了一只还在哺rǔ的láng,用láng奶养活了祖父。祖父行事捉摸不定,他长大后没有联络朝中旧部、凭借玉玺去夺回王位,反倒靠着出众的相貌在西域各国和各国公主卿卿我我,引得各国都想追杀他。据说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突然厌倦了温柔乡,大摇大摆地闯进依耐国宫廷,把他的小叔父从睡梦中揪起来,用一把三尺长的大刀把国王的头剃成光头,又命厨子备饭大吃一顿,对他的小王叔说了句你做国王做得比我父王好,就扔下玉玺,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跑回沙漠做了qiáng盗。

这个故事的开头原本血光淋淋,可后来居然变得几分滑稽。我听得入神,不禁赶着问:那后来,老爷子怎么又到长安来了?

九爷笑道:祖父做qiáng盗做得风生水起,整个西域的qiáng盗都渐渐归附于他,因为他幼时喝láng奶长大,所以祖父率领的沙盗又被人尊称为láng盗,这个称呼后来渐渐变成沙盗的另一个别称。祖父为了销赃,又做了生意,可没想到居然很有经商天分,误打误撞,慢慢地竟成了西域最大的玉石商人。一时间,祖父在整个西域黑白两道都风光无限。结果用祖父的话来说,老天看不得他太得意,但又实在疼爱他,就给了他最甜蜜的惩罚,他抢劫一个汉人商队时,遇见了我的祖母

原来láng盗的称呼如此而来,我笑接道:老爷子对祖母一见钟qíng,为了做汉人的女婿,就只好到长安城安家落户做生意了。

九爷笑着摇摇头:前半句对了,后半句错了。祖母当时已经嫁人,是那个商人不受宠的小妾,祖父是一路追到长安城来抢人的,结果人抢到后,他觉得长安也挺好玩,又一时xing起留在了长安。

这简直比酒楼茶坊间的故事还跌宕起伏,我听得目瞪口呆,这个老爷子活得可真是嗯够jīng彩!

九爷温和地说:现在你明白我身世的来龙去脉了。祖父一直在暗中资助西域,当年汉朝积弱,西域和汉朝之间没什么大矛盾,祖父帮助西域各国对付匈奴人。现在对西域各国而言,日渐qiáng盛的汉朝逐渐变得可怕,可我的祖母是汉人,母亲是汉人,我不可能如祖父的旧部石伯他们那样立场坚定地帮助西域对付汉朝,但我又不能不管祖父遍布西域和渗透在长安各行各业的势力。祖父的势力和西域各国都有jiāo集,如果他们集体作乱,不管对西域还是汉朝都是大祸。匈奴很有可能借机一举扭转颓势,而以陛下的xing格,定会发兵西域泄愤。

你渐渐削弱石舫在汉朝的势力,不仅仅是因为汉朝皇帝而韬光养晦,还是因为要牵制石伯他们的野心?

九爷淡淡地笑着点了下头。

我一直以为自己所猜测到的状况已经很复杂,没有想到实际状况更复杂凶险。九爷一面要应付刘彻,保全石舫内无辜人的xing命,一面要帮助西域各国百姓,让他们少受兵祸之苦;一面要考虑匈奴的威胁,一面还要弹压底下来自西域的势力,特别是这些势力背后还有西域诸国的影响。现在想来,石舫每一次的势力削弱肯定都要经过内部势力的激烈斗争和妥协,匈奴在远方虎视眈眈,西域诸国在一旁心怀叵测,刘彻又在高处用警惕猜忌的目光盯着,一个不慎就会满盘皆乱。九爷以稚龄扛起一切,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可想而知,他却只把它们都化作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

想到此处,心里的希望渐渐腾起,他能把这些隐秘的事qíng都告诉我,是不是代表了他现在已十分信赖我?那他是否有可能接受我?

九爷看我定定地凝视着他,原本的轻松温和慢慢褪去,眼中又带了晦暗,匆匆移开视线,不再看我。

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我低头咬着唇,心跳一时快一时慢,好半晌后,我低声道:我的心思你已明白,我想再问你一次。你不要现在告诉我答案,我承受不起你亲口说出残忍的答案,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你曾说过那是一个好日子,我们在那天重逢,现在又是我的生日,我会在园子里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一切都明白了,可我抬头凝视着他,他的眼眶中有些湿润,可我盼着你来。

我对着他粲然一笑,留恋地看了他一会儿后站起身:我走了,不要再开着窗户睡觉。

正要拉门,九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等一下,不要回头,回答我一个问题。他的声音gān涩,玉儿,你想要一个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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