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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平君眼睛盯着别处,声音如蚊呐一般:先帝的毒究竟是谁下的?
我推测是霍光,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人牵涉在内,恐怕永远不可能知道了,那些人应该早已经被霍光送去见刘彻了。
怎么可能?以前我不懂,现在可是很明白,给皇上下毒谈何容易?皇上的饮食、衣物都由专人负责,就是每口水都会有宦官先试毒,于安忠心无比,霍光如何下的毒?
霍光的下毒方法,我也是平生仅见,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给他出的主意,布了这么个天衣无fèng的局。霍光在一座荒山中种植了一种叫狐套的植物,它开的花剧毒,可令人心痛而死,这座山中还有一种野生的植物,叫钩吻,可令人呼吸停止,窒息而亡。这些植物就随意地长在山上,任何人看到都不会多想,世间哪一座山上没有些有毒的花和糙呢?此山多泉水,狐套和钩吻的点滴毒素融入泉水,流到了山下,山下的湖水就有了毒,其实,这些湖水也不能算有毒,因为我们即使连喝几个月,都不会有任何中毒迹象,因为这些毒太少了,少得我们的身体可以自然排泄化解掉,但是,如果我们常年喝这些湖水,十年、二十年后,随着年龄增长,体质衰老,却会于某一天突然bào发疾病,比不饮用湖水的人早亡。这种事qíng在民间也不少见,比如某个村子出生的人大部分是瘸子,某个村子的人容易眼睛瞎,某个村子的人寿命比别的地方短,人们往往归咎于他们得罪了神灵,或者受到了诅咒,我义父却曾说过一方水土,一方人,人有异,水土因。我能发现霍光的这个绝不可能被人发现的秘密,就是突然想起了这些事qíng。
许平君不解:可是皇上和皇后、后宫诸妃喝的是一样的泉水,霍光如果用这种方法下毒,其他人不是也会得怪病?
孟珏解释道:所以我才说霍光的这个局布得天衣无fèng。他的下毒还多绕了一个圈子。我查过刘弗陵的起居注,刘弗陵喜用鱼ròu,而这个湖内就有很多鱼,这些鱼看上去健康活泼,和其他的鱼没有两样,实际上体内却积蕴了微量病因,如我前面所说,一般人吃几条,一点事都不会有,但刘弗陵从八岁起就开始食用这些有病的鱼,身体会慢慢地变差,如果没有我的香,也许还要五年左右才会病发,但是我的香,恰好激发了他体内深藏的病。如果五年后他身体开始虚弱得病,没有任何人会怀疑是毒,因为试毒的宦官没有一点事qíng。
许平君喃喃说:因为试毒的宦官不只一人,而且这些试毒的人吃的量也和刘弗陵不一样。
孟珏点头:可以说,即使我们今日站在霍光面前指责他下毒,我们也没有任何证据。水有毒?霍光可以立即喝给你看!鱼有毒?霍光也可以立即吃给你看!哪里都没有毒。
许平君寒意侵体,声音发颤:霍光他究竟想要什么?他难道不明白吗?这个天下终究是刘家的天下,即使杀了刘弗陵,他想篡位登基也根本不可能,他谋反的那天,就是天下藩王起兵讨伐他的一天。
我推测,霍光从没有想过自己登基,他只想做实际上的皇帝。如果刘弗陵好控制,听他的话,那么他可以随时中断养鱼,如果不好控制,那么刘弗陵会在二十五岁左右就身体变差,生怪病而亡,这个时候,刘弗陵应该已有儿子,还恰好是幼子,而且按照霍光的计划,还应该是有霍家血脉的孩子,霍光自然可以挟幼帝以令天下,天下藩王没有任何理由声讨他。
刘询他他知道霍光的事qíng?许平君身子簌簌发抖,她一直知道霍光权势遮天,是个很可怕的人物,可是她怎么都想不到,他已经可怕到了如此地步!给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毒,预谋二十年后的天下,这是怎样的谋划和心思?难怪上官桀和桑弘羊会死,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过这样一个深谋远虑、狠毒无qíng的人?难怪刘询明知危机重重,仍急着要立虎儿为太子。
孟珏淡淡应了声:嗯。
许平君的面颊抖动得几次想说话,都话语破碎,不能成声,最后才勉qiáng吐出了句:我送给云歌的香囊可可有问题?
孟珏身子靠坐到了轮椅上,声音不大地说:不仅仅是有问题,还是很大的问题!刘弗陵的毒虽然被我的香引发,实际上是因祸得福,因为再晚两三年,即使扁鹊再世,恐怕也没有办法替他治好这非病非毒的怪病。这次病发,却机缘巧合地让我发现了他病的源头,然后想出了救治的法子。其实他的毒大部分已经被我清除,但他中毒的年头太久,所以身虚体弱不说,有些余毒还要慢慢地靠调理去拔,不过只要方法得当,两到三年就应该可以完全恢复健康。他当时身体内的状况正是新旧jiāo替时,刘询送的香囊,压制了新气生,引动了体内残存的余毒,所以所以我也再无能为力。
随着孟珏的话语,许平君大睁的眼睛内,一颗颗泪珠顺着眼角滚落,再无声无息地渗入盖着她的毯子里。
你为什么不向云歌解释?
我没有信心她会相信,而且更重要的是如果解释,就会牵扯出刘询,这事太过重大,我怕云歌会有生命危险。再说了,让她知道她曾无数次亲手做过鱼给刘弗陵吃,也许在刘弗陵吃不下饭时,她还特意夹过鱼片给他,劝他多吃一点,她又是什么感觉?难道就会比现在好过一点吗?很多事qíng,如果能不知道,还是一辈子不知道的好,所以若不是被你bī得没有办法,我绝不会告诉你这些。
许平君心中对孟珏感qíng复杂,恨叹道:孟珏,如果你能告诉先帝或云歌,他的病是因为你的香无意引发的,也许先帝根本不会死。我即使送出了香囊,也害不到他们呀!
孟珏呆住,怔怔不能说话。
许平君的眼泪仍在不断地滑落,可她的声音却已听不出任何异常,只是异样的冷。
我把云歌jiāo给你了,你一定要救活她!我回宫了。说着就掀开毯子,要起来,孟珏想伸手扶她,她躲开了他,叫富裕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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