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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推开她,全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看着那一滴滴的鲜红带着她的温暖进入他的身体。
她珠泪籁籁,有的泪滴打在了他的脸上,有的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眼中慢慢浮出了泪光,当第一颗无声落下时,如同盘古劈开宇宙的那柄巨斧,他的脑中轰然一阵巨响,嘴里就突然充满了各种各样怪异的味道。
是是这是甜!
腥腥味
泪的咸
还有涩!
已经十几年空白无味的味觉,竟好似一刹那间就尝过了人生百味。
云歌,够了!
满面泪痕的她听到声音,破颜而笑,笑了一瞬,却又猛地背转了身子,一边匆匆抹去泪痕,一边拿了条手帕将伤口裹好。
她把先前玻好的栗子喂给孟珏,眼睛一直不肯与他视线相触,一直游移在别处。孟珏却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栗子的清香盈满口鼻,让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烤好的栗子吃完后,她拿树枝把火里的栗子拨出来,滚放到雪上,背朝着他说:等凉了,再剥给你吃。
云歌。
孟珏叫她,她却不肯回头,只低头专心地弄着栗子。
因为娘临去前说的话,我一直以为娘要我去报仇,可后来当我摇着你的肩膀告诉你,让你来找我复仇时,我才明白娘只是要我活着,她只是给我一个理由让我能在绝望中活下去。她临死时指着家乡方向,才是她真正的希望,她想要儿子在蓝天下、绿糙上,纵马驰骋、快意人生,她大概从没希望过儿子纠缠于仇恨。
云歌将一堆剥好的栗子用手帕兜着放到他手边:你给我说这个gān吗?我没兴趣听!
他拽住了她的手:当日你来找我请义父给皇上治病时,我一口回绝了你,并不是因为我不肯,而是义父早已过世多年,我永不可能替你做到。我替皇上治病时,已尽全力,自问就是我义父在世,单论医术也不可能做得比我更好。有些事qíng是我不对,可我心中的感受,只望你能体谅一二。
云歌抽手,孟珏紧握着不肯放,可他的力气太弱,只能看着云歌的手从他掌间抽离。
这些事qíng,你不必再说了。我虽然讨厌你,可你尽心尽力地给他治过病,我还是感激你的。
云歌坐到了dòng口,抱膝望着外面,只留给了孟珏一个冰冷的背影。不知何时,雪花又开始簌簌而落,北风chuī得篝火忽qiáng忽弱。
霍光先立刘贺为帝,又扶刘询登基,如果刘弗陵有子,那他就是谋朝篡位的逆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个孩子活着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和霍光的关系,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在无关大局的事qíng上,霍光肯定会顺着你、依着你,但如果事关大局,他绝不会心软,你若信霍光,我们岂会在这里?你的兄长武功再高qiáng,能打得过十几万羽林营和禁军吗?在孩子和你之间,我只能选择你!这件事qíng我不后悔,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是选你。可云歌,我求你原谅我的选择。我不能抹去你身上已有的伤痕,但我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陪着你寻回丢失掉了的笑声。
即使落魄街头,即使九死一声,他依然桀骜不驯地冷嘲苍天。平生第一次,他用一颗低到尘埃中的心,诉说着浓浓祈求。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沉默冰冷的背影。
心,在绝望中化成了尘埃。五脏的疼痛如受车裂之刑,一连串的咳嗽声中,他的嘴里涌出浓重的腥甜。
风蓦地大了,雪也落得更急了。
呼啸着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在山林间横冲直撞,云歌拿起军刀走入了风雪中:你把栗子吃了。我赶在大雪前,再去砍点柴火。
是不是我刚才死了,你就会原谅我?
冷漠的声音,从一个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的地方传来。
如果你死了,我不但恨你今生今世,还恨你来生来世。
云歌刚出去不久,又拎着军刀跑回来:他们竟冒雪追过来了。
孟珏立即将一团雪扫到篝火上,滋滋声中,世界一刹那黑暗。
还有多远?
就在山坡下,他们发现了我丢弃的木筏子,已经将四面包围。
云歌的声音无比自责。可当时的qíng况,孟珏奄奄一息,她根本没有可能慢条斯理地藏好木筏子,再背孟珏上山。
孟珏微笑着,柔声说:过来。
云歌楞了下,走到他身边蹲下。
他将一个柔软的东西放在她手里:过会儿我会吸引住他们的注意,你自己离开,没有了我,凭你的本事,在这荒山野林,他们奈何不了你。
云歌看都没看就把东西扔回给他,提着军刀坐到了dòng口。
云歌,听话!你已经将我从山崖下救到此处,我们已经两不相欠。
不管孟珏说什么,云歌只是沉默。
风雪中,士兵们彼此的叫声已经清晰可闻。此时,云歌即使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
孟珏挣扎着向她爬去。
云歌怒声说:你gān什么?!回去!
孟珏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清亮如石,光辉熠熠:云歌!
云歌挣扎了下,竟没有甩脱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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