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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光道:我不是苛责的人,你不必担心,有事直讲。
皇后娘娘这两日一直有些低烧,奴婢常能听到皇后娘娘说胡话,有时叫祖父,有时叫娘,有时叫舅舅,还会边哭边说孤单,半夜里突然惊醒时,会迷迷糊糊问奴婢小阿姨来了吗?大人若有时间,能否多来看看皇后娘娘?依奴婢想,只怕比什么药都管用。
霍光目光扫向一侧的宫女,几个宫女立即低头。
奴婢守夜时,也听到过。
奴婢也听到过皇后娘娘说梦话,有一次还叫祖父、舅舅,接我出宫。
奴婢们想着都是些不紧要的思家梦话,所以就没有
宫女嗫嚅着,不敢再说。
霍光心里最后的一点关于内积悒郁的疑虑也全都散去,嘉许地对橙儿说:多谢你对皇后娘娘体贴的心思。
橙儿忙道:都是奴婢的本份,不敢受大人的谢。
霍光出来时,碰到来看上官小妹的云歌。
云歌侧身让到路侧,裣衽为礼。
霍光早知云歌常来找小妹玩耍,小妹病了,云歌自会来看,所以没有惊讶,如待略有头脸的宫女一般,微点了个头,就从云歌身旁走过。
橙儿看到云歌,高兴地把云歌迎了进去。其他人都冷冷淡淡,该gān什么就gān什么。
陪云歌一起来的抹茶倒是很受欢迎。抹茶只是个普通宫女,无需过分戒备,人又xing格开朗,出手大方,众人陆陆续续从她那里得过一些好处,所以看到抹茶都笑着打招呼。
闻到抹茶身上异样的香,众人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熏香,味道这般别致?
抹茶得意洋洋地打开荷包给她们看,太医新近做的,于总管赏了我一些,不仅香味特别,还可以凝神安眠,治疗咳嗽。
荷包一开,更是香气满室,犹如芝兰在怀。
众人在宫中,闻过的奇香不少,可此香仍然令一众女子心动,都凑到近前去看,真的这么神奇吗?我晚上就不易入眠。
抹茶一如以往的风格,东西虽然不多,但是见者有份,人人可以拿一些。
云歌对仍守在帘旁的橙儿笑说:你也去和她们一块玩吧!我常常来,什么都熟悉,不用特意招呼我。
橙儿闻到香气,早已心动,笑着点点头,姑娘有事,叫奴婢。也凑到了抹茶身旁,去拿香屑。
你好受一些了吗?
上官小妹听到云歌的声音,依旧闭眼而睡,未予理会。
多谢你肯帮我们。
小妹翻了个身,侧躺着,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病得有气无力,哪里还有力量帮人做事?
云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坐着。
有宫女回头探看云歌和皇后,发觉两人嘴唇都未动,云歌只安静坐在榻旁,皇后似有些疲倦,阖目而躺。
宫女安心一笑,又回头和别的宫女谈论着熏香,只时不时地留心一下二人的动静。
上官小妹虽合着双眼,看似安详,心里却是凄风细雨,绵绵不绝。
祖父以为皇上不宠幸她,是因为她不够娇,不够媚,以为皇上为了帝王的权力,会纳妃嫔,散枝叶,可祖父错了。
祖父不是不聪明,而是太聪明。他以为世上和他一样聪明的男人,懂得何为轻,何为重,懂得如何取,如何舍,却不知道这世上真有那聪明糊涂心的男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口拒绝云歌,虽然她也绝不想霍成君进宫。也许她只是想看云歌失望和难过,她不喜欢云歌的笑。可是云歌再次让她失望了。
云歌对她的拒绝未显不开心,也未露出失望,只是很轻声地说:我明白,你比我们更不容易。
天下不会有人比她更会说谎,人家只是在生活中说谎言,而她却是用谎言过着生活,她的生活就是一个谎言。可她看不出云歌有任何qiáng颜欢笑,也看不出云歌说过任何谎。
在这个乍暖还寒的季节,偶感风寒很容易,所以她生病了。
她担心祖父会把她生病的消息压住,所以她不但要生病,还要生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每年chūn天,皇后都要率领百官夫人祭拜蚕神娘娘,替整个天下祈求丰衣,所以她本打算当众病倒在桑林间,却不料风寒把她内里的溃烂都引了出来,昨天晚上气怒悲极下,突然就病发了。
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自己而做,是为了横刀自刎的母亲而做,是为了小小年纪就死掉的弟弟而做,是为了上官家族的上百条人命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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