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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娘放下宽宽的跳板,程恪牵着李小暖上了船,竹青、远山等小厮跟着上了船,船娘抽了跳板,撑开船,船稳稳的回到河中间,顺着水流往城外缓缓行去。

船舱四角支着烧得旺旺的炭盆,靠一侧船舱处放着张舒适的双人榻。榻前放着张宽大的矮几,几上满满放着各色新鲜的水果点心,和一只烧得微微冒着泡的羊ròu小火锅。

两人去了斗蓬,玉扣已经带着小丫头,泡了茶端上来,李小暖踢了鞋子,坐到榻上,伸展着腿脚,叹了口气说道:这会儿才觉得腿也痛、脚也痛。

要不,你去用热水泡一泡,去去疲乏,我让船先停着,等你回来再往前走就是。

李小暖歪着头想了想,转头看着竹青,竹青笑着曲膝答道:衣服什么的,早就都放到船上了。

李小暖立即跳下榻,也不穿鞋。只穿着棉布袜子,一路跳进了后舱。程恪的目光随着她一路跟着,直到后舱帘子放下,把视线挡在了外面。

李小暖舒舒服服的洗好澡,换了件白绫短袄,一条葱huáng绫百褶长裙。也不用簪子,只松松绾起头发。到了船舱,程恪已经换了身衣服,歪在榻上正无聊的看着窗外。

李小暖坐到榻上,接过玉板奉上的茶,连喝了两口,才放下杯子,探头往窗外看着,有什么好看的?

刚才你不在,没什么好看的,现在倒有了,你说哪一处好看?

程恪笑眯眯的说道。李小暖叹了口气,我是问你哪一处好看。

我眼里你最好看。

程恪从背后圈着李小暖,慢吞吞的说道,李小暖眯着眼睛笑着,转身示意他把茶杯递过来,接过杯子。慢慢喝着,欣赏着沿河的灯盏和月光下的粼粼波光,程恪低头看着她,从她手里取过杯子,笑着建议道:这会儿,喝茶可没意思,我让人兑了些荔枝酒,咱们喝酒取乐。

程恪接过酒壶和杯子,放到窗户往外放着的宽宽搁板上,遣退了船舱里侍候着的丫头婆子,和李小暖一起,自斟自饮着,低低说笑着,看着窗外的景致和来往的画船。

船出了城,河面变成极宽阔安静,船具间都远远离开着,船上也安静的仿佛没有旁人,只余了他们两个。相拥着听着划破四周静谧的水波声,和远远传来的,不知道哪只船上演着的悠扬的笙箫鼓乐声。

巨大而明亮的月亮斜斜的挂在天际,几乎要掉进河水里,仿佛那只托着它有无形的手累了,放松着任由它随意滑落在那里,远处隐隐约约、黑漆漆的山脉静默着,俯看着这世间的无尽繁华。

带着河水腥气的风也凌利起来,从敞开的窗户里涌进来,chuī得李小暖打了个寒噤,程恪忙叫了婆子过来,关起窗户,只留下半扇,两人挤在一处往外探看着。

远远的,有巨大的烟花开起绽放着,此起彼伏,程恪从背后拥着李小暖,下巴抵在她肩上,一边往后看着,一边低声解释道:这是官府开始在南门外放烟花了。放了烟花,官府的灯节就算结束了。

那宣德门前的灯山,就要撤去了?多可惜。

今天不撤,要放到正月十九日。过了正月十九日,不止宣德门外的灯山,就是各家各户门口壮的灯笼。搭的灯山,也要撤了,这正月就算结束了,从正月二十日起。就算是入了chūn,再玩,就是到城外踏青、游园去了。

嗯。

李小暖似是而非的答应着,抑头看着满天殉丽灿烂的烟花,只觉得眼睛酸酸的想流泪,今晚这月、这河、这山、这水,这烟花,这个世间。竟美丽至此。美丽的让她想流泪。

程恪低头看着李小暖,随手从榻上拉了锦被过来,仔细的裹着李小暖,关切的低语道:怎么了?灯山拆了,明年还有呢。年年都有,咱们年年都这么出来看灯看烟火,你别伤心。李小暖转过头,泪眼盈盈的看着程恪,突然伸手圈了程恪的脖子,温柔的吻在了程恪唇上。

两人窝在暖和的被窝里,听着水波声,听着远远的、不知道被什么惊起的鸟鸣声,低低的说着话,直到天快亮了,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第二天日上三杆,画航才匆匆赶回码头,程恪扶着李小暖下了船,上了车,往汝南王府赶去。

远山跳到车厢前的横板上,隔着车帘子禀报道:爷,少夫人,刚留在大慈云寺的人回来了,昨天咱们留的那个灯笼收的铜钱最多,咱们刚走没多大会儿,灯下的匣子就放不下了,寺里的僧人gān脆换了只大箩筐,这一夜晚,足足收了两箩筐半铜钱。

知道了。

远山跳下了车子,程恪挑着眉梢,转头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这个彩头,算是白得的,要不要

不要。不过是我借了人家的词句。

程恪低头看着李小暖,无奈的点了点头,顿了片刻,才低声商量:这事,不好瞒着小景,等会儿我就去和他说去,若是他说了什么话

那也不能说是我。真不是我。唉。反正说谁也不能说是我。

李小暖低声说道,我倒觉得,这事,就这么神秘着最好,那首词,毕竟只有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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