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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松了一口气。
赵国使臣的脸色在慕言话毕之际乍红乍白,却一时做不得声,倒是身旁的叶萌冷冷接话:孟叶的双脚站在哪一处国土之上,便只服侍这处国土上最qiáng大的那个人,陛下若不愿让孟叶服侍而将孟叶赐给他人,不如一剑杀了孟叶。
叶萌,孟叶。说真的我对这个姐姐基本上不存在什么感qíng,但若说十四个姐姐中有谁能叫我多少欣赏些,那人只能是离经叛道的叶萌。
听说我未回到卫宫之前,父王最喜欢的是她。卫国十二公主叶萌的狂妄高傲是卫宫里无人能描摹的长刺的风景。可我真是搞不懂,我的十二姐叶萌,纵然是亡了国的公主,曾经的辉煌和尊严又怎能让她容忍自己变成别人手中的一件礼物?
我看到慕言笑了一下,心中正胆战心惊他是否也被叶萌的这种魅力吸引,却听到冷淡嗓音:孤的王后善妒,收下你很容易,王后却会不高兴,你说孤是该让你不高兴呢,还是让孤的王后不高兴呢?
我紧了紧拳头,苏仪扑哧笑出声来,席上本就静得很,衬得那声笑格外突兀。慕言的视线蓦地扫过来,我赶紧低头。只听到叶萌毫无畏惧的嗓音:无论是王后不高兴还是孟叶不高兴,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陛下顺从自己的心意。
慕言以手支腮搁在扶臂上,像是座下并没有坐着他的臣子:顺从孤自己的心意?
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王后的心意便是孤的心意。
紧握着袖子的双手轻轻一颤。那些座下的臣子们一定很欣慰他们的王后已经是一座灵位了吧,否则这得是多么昏庸的一个君王啊。
最终叶萌还是选择了前往宰相府服侍尹词,不能说这结局是好是坏是对是错,有那么多条路,是她自己选择这一条,就像有那么多条路,是我自己选择殉国,这些都是不能后悔的事。
筵席快结束时,慕言赐了叶萌一杯酒,他那杯则是苏仪倒的。
我手心捏了把汗,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盛在瓷瓶中jiāo付给苏仪的那些血加了苦艾糙,况且滴入柸中只是三两滴,即便他舌头再灵也不应尝出什么血腥味才是。
斟酒之时,慕言似乎对苏仪说了什么,只看到她倒酒的手顿了顿,一旁自侍女手中取过酒盏的叶萌却瞬间煞白了脸色,手颤抖得几乎接不住酒杯。
那一杯酒饮尽,台下歌休舞歇,玄色的高台上,慕言撑腮独自坐在王座上,半身都淹没在孔雀翎长扇挡出的yīn影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独属于他的曲谱惺悠悠呈现在檀木宫灯映出的那一小片光亮里,那些跃动的音符就像在跳一曲极古雅的舞,一步一步,直跳进我的心中。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顺利得让人不知所措,幸好此前计划万全,才没有被阶段xing的攻坚胜利冲昏头脑,还记得接下来是要找到一处无人叨扰之所,于子夜之时以咒语及念力拨响慕言的子午华胥调。
看着宴罢慕言离开的身影,我忍不住上前两步。我能在这世上看到他,只是最后这一眼,而这一眼却是一片蒙蒙的黑夜,天上依稀两个残星,只见他一个黑色的背影。天竺葵开了一地,似从他脚下长出,衣袍带过花盏,花叶舞动似夜风过。
慕言,那些美好的时光我从未忘记,可今生,今生已再不能见你。
苏仪问我:你知道方才哥哥同我说什么吗?我摇摇头。
她起身轻轻道:他说,我到今日才觉得阿拂真是去了,看到和她长得像的女子,常会忍不住想,为什么死的不是她们,却是阿拂。她一个人会寂寞,我却不能陪着她,若是将这些女子送去给她,也不知她会不会高兴。
啪,我失手打碎一个正在收拾的杯子,她叹了口气:走吧,我带你去那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你说不能再让哥哥记住你了,她回过头来:我终于觉得,你说的是对的了。
第四章
『银的月,寂寥的夜,雪白的梨花,微微摇曳的烛火,冰冷的石浮屠透着禅意的幽冷。』
陈宫的子夜伴随更声而来,这将是我在人世度过的最后一个月夜。
冰窖中放置的桐木琴琴面已凝出霜烬,我坐在琴台前,身上裹了苏仪带给我的白狐裘,趁着随子夜到来而灭掉的第一盏烛光,轻声吟响那则自鲛珠fèng入便缠绕于意识的咒语。
我总以为自己不至于要用到它,那些修习华胥引而又没有好下场的前辈们,我知道他们的最后一曲都是为自己而奏,且大多弹奏的正是这首子午华胥调。
编织了太多美梦,终有一日会忍不住将自己困于其中,这是人之贪yù,我虽不是为自己,却也有不可言说的祈望,执著存在于心。
幽幽琴音随着咒语停歇缓缓响起,漆黑的冰窖中陡然光芒大盛,天旋地转中一道白影蓦然出现在眼前,手在刹那间被握住,耳畔响起声清越的虎啸,我一瞬便猜到这个人是谁,待整个人都被卷入子午华胥调织出的幻境,双脚羞地时,抬头果然见君玮凝重皱眉的脸,低头则是半趴在脚边埋着脑袋发晕的小huáng。
我有一瞬间不知该说什么。他将头偏向边:你想要做什么,我都听苏仪说了。你不要怪她,是我bī她的。顿了一会儿,微微垂头看着我,父亲和我一直在找你,若是你开心,当然不必来找我,可你不开心的时候,阿拂,为什么也不来找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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