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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素素,我早说过,要和你成亲。
她觉得莫名,既然要和自己成亲,为什么当初又要剜掉她的眼睛。
后来她想通了,夜华他只是可怜自己,觉得她一个凡人,又没了眼睛,虽然是自作自受,但可恨的同时,也十分让人怜悯。他可以有许多侧室,给她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名分,也没有什么。
她想她一定得走了,这九重天上,再也没有任何可让人留下的理由。
奈奈陪着她散步,两人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洗梧宫到诛仙台的路线。奈奈奇怪,她告诉这个忠心的小宫娥,她只是喜欢闻这一路上的芙蕖花香罢了。
半个月过去,她已能凭着感觉畅通无阻地来往于洗梧宫和诛仙台之间。
骗过奈奈是很容易的事qíng。
她站在诛仙台上,突然觉得心像风一样轻。阿离有奈奈照顾,她很放心。立在这云雾茫茫的高台之上,她突然很想再告诉夜华一次,她没有推过素锦,不是她欠了素锦,是他们欠了她,欠她一双眼睛和半生平顺安稳。
在俊疾山上,夜华曾给过她一面漂亮的铜镜。那时,他要去远方做一件重要的事,她一个人孤单,他便从袖袋里取出这样一个宝贝,告诉她,无论他在哪里,只要她对着镜子叫他的名字,他都可以听到,若他不忙,便陪她说话。
她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来到这九重天上,她仍将这镜子带在身边,大概因为这是夜华送她的唯一一件东西。
她将镜子取出来。很久没有叫他的名字,已经有些生涩。她说:夜华。
顿了很久,耳边传来他的声音:素素?
她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我要回俊疾山了,不用到处找我。我一个人会过得很好。帮我照顾好阿离。我以前一直梦想有一天能牵着他的手陪他一边看星星、月亮、云海、阳光,一边给他讲我们在俊疾山上的故事,现下怕是不能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别告诉他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凡人,天上的神仙不太看得起凡人。
明明是很普通的诀别话,一瞬间却突然想要落泪,她连忙抬起头看天,却又想起,早就没了眼睛,泪水又从何而来?
夜华的声音有些压抑:你在哪里?
诛仙台,她静静道,素锦天妃告诉我,跳下诛仙台,我就可以回到俊疾山了。我现在已经习惯看不到东西,俊疾山是我的家乡,周围都很熟悉,我一个人生活也不会不方便。你不用担心。停了停,又道:其实我当年,不应该救你,若是时光能够重来,我不会救你的,夜华。
就听到他急促地打断她的话:素素,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她终究还是没有再一次向他辩解,那时素锦并不是她推下的。终归是此生不会再见,有些事,是不是、对不对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她轻声道:夜华,我放过你,你也放过我,我们从此,两不相欠吧。
铜镜自她手中跌落,哐当一声,隐没了夜华近似狂bào的怒吼:你给我站在那里,不许跳
她翻身跃下诛仙台。风声猎猎中一声长叹,夜华,我对你再没什么要求了,这样很好。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诛仙台诛仙,只是诛神仙的修行。而凡人跳下诛仙台,却是灰飞烟灭。
那时候,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个凡人。
诛仙台下的戾气将她伤得体无完肤,却也正是因为那可敌千千万万绝世神兵的戾气,劈开了她额间的封印。她从未料到额间那颗朱砂痣竟是两百年前,鬼君擎苍破出东皇钟时,她为将他重锁回去与他大战一场被他种下的封印。它敛了她的容貌记忆和周身仙气,将她化作一个凡人。
前尘往事接踵而至,她的脑子在一片混沌中清明,忍着千万戾气灼伤仙身的苦楚,她暗暗告诉自己:白浅,你生来仙胎,不用修行便是神女。可四海八荒哪有这么便宜的事qíng,不历这一番天劫,你又怎么飞升得了上神。这须臾几十年的爱恨恩怨,不过是一场天劫。
她昏倒在东海之东折颜上神的十里桃花林里,折颜将她救醒后大是感叹:你阿爹阿娘并几个哥哥发了疯似的寻你,我也是急得这两百多年来没有睡个安稳觉,你这眼睛,你这满身的伤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诛仙台上绝杀之气太甚,毁了她些微记忆,她的脑中略有模糊,但至伤的那些还印得十分深刻。怎么一回事?一场劫数罢了。
她笑着对折颜道:我记得你这里有一种药,吃了就可以把想忘记的事qíng全忘gān净?
折颜挑起眉头来:看来你这些年,过得很伤qíng。
伤qíng是句实话,幸得只有几年。
眼前热气滚滚的汤药极是氤氲。
她一饮而尽,这世间再没俊疾山上的素素了,那不过是青丘之国白止帝君的幺女白浅上神做的一场梦,带着无尽苦楚和微微桃花色。
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gān净。
楔子青丘白浅
(三百年后)
东海水君新得麟儿,为准备儿子的满月宴,凌霄殿上的朝会已是连着几日告假,天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由着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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