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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洪识得此人,是城东绸缎庄李家的表少爷李瑜,这一年北秦大军驻扎于军献城,虽粮糙有国内送来,但连澜清并一众武将的常服却是由李家的绸缎庄提供,李家久居漠北,熟知北秦服饰的样式,因着如此,军献城虽陷落,李家的日子倒也还过得去。

自从数月前军献城解禁后,李瑜从附近城池投奔舅父而来,算是最早入军献城的大靖人,他入城后,李家把和将军府打jiāo道的生意jiāo给了他。连洪起初很是防范此人,但几次jiāo道打下来,他观出此人只是个趋利避害的势力生意人,实不像大靖太子假扮,当时将军还未将谕令颁下,韩烨也用不着潜进城内。况且将军府每一月半购置衣袍的时候李瑜皆在场,那时韩烨远在惠安城坐镇指挥,又如何能出现在军献城。

如此重要的时候连洪自是懒得理会一介商贾,遂懒懒问:何事?

李瑜脸上挤出的笑意带了一抹讨好,连总管,上次跟您提过,我和舅父想在景阳城和兰朔城里也开两间咱们李家的绸缎铺子他搓着手有些局促,但如今这光景,这两座城咱肯定进不去,所以想请您在连将军面前提一提,看能不能为我做个引荐。您放心,要是能把生意做到北秦去,以后我免不得会多孝敬孝敬您老?

李瑜说着拉拉连洪的袖子,朝自己宽大的挽袖里一指,露出一方半揭开的木盒,里面卧着的两颗东珠发出莹莹之光。虽不是上好的货,但在如今却也算是好东西了。

连洪脸上当即露出一抹不耐烦。国土沦丧战乱之时还只想着倚靠敌军发财,果真半点骨气都没有。他挥手道:将军今夜主持霜露晚宴,忙得很,此事以后再说。

他说完就准备跨过李瑜,却不想一串溜的大靖商人今夜入府参宴都是打着这个生意,见李瑜启了头,一个个蜂拥而上拉着连洪送礼说qíng,一下便把他隔在了内堂中间,好不热闹。

一时大堂内的北秦人望着堂中的景况皆嗤之以鼻,小声嘲弄起来。李瑜满头是汗地被众人挤出连洪身边,他连着声叹气显然有些无奈着急。

被团团围着的连洪也正憋着气,若不是为了不打糙惊蛇,他早就将这群人给拖出去了。他透过fèng隙朝莫天坐着的窗口望去,却不想正好瞧见莫天提着酒壶走出了内堂。

他神qíng一顿,当下便有些着急,却未发现一旁立着的李瑜凝着的目光轻描淡写地落在莫天的背影上时,带了一抹极浅的深意。

第十九章

huáng金有价,沉木难求,云夏之上,尽人皆知。即便是显贵侯门之家,平日里得了几尺见长的沉木,也会视若珍宝,供于宗祠祭祀祖先庇佑后人。

是以,当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远远驶来一辆完全由沉香木制成的黑色马车时,走南闯北有些见识的人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满是惊愕地驻足朝马车望来。

啧啧,这种战乱时候,军献城里还能出这种大手笔,也不知是哪家勋贵?待望见马车头上cha着的名声赫赫的血红贪láng旌旗时,众人才回过味来。不愧是老牌军武世族,朗城西家的西云焕大小姐,一出手便是泼天的富贵和派头。

帝梓元懒洋洋斜靠在软枕上,一双眼半阖半闭,车外热闹之景对她犹若助眠的夜曲。如意偏着头打量她,倒是满心佩服。这么单枪匹马地闯进龙潭虎xué,也真亏候君能耐得住xing子。

自从帝梓元承袭帝家爵位后,漠北帝家这一支对她的称呼也从梓元小姐换成了候君。

候君,桑岩正在满军献城地捉咱们,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去将军府,还不得被他逮个正着?如意和苑书的xing子有些相似,但不比苑书内里藏着的弯弯肠子,她耿直得很。

帝梓元睁开眼,合指敲着膝盖,就是要让他知道咱们来了。见如意满脸疑惑,她笑了笑,拿出待苑书时未有过的耐心来,擒西云焕之事是个秘密,要在偌大个军献城寻人也不是桩简单事,桑岩必定将莫天的护卫队也给带了出来,我若偷偷摸摸入府,就凭你们两人还拦不住北秦的十几个高手。若我招摇过市,满城的百姓看着,桑岩只能按捺不动。

如意摸着头问:候君,咱们不是要把那桑岩引走,若他跟着咱们回了施府,以他的本事,我可擒不住那北秦国君。

帝梓元摆手,眼一眯,无妨,咱们大张旗鼓让他动弹不得,桑岩奉皇命拦我,qíng急之下必会露了行迹。君叔的轻功在西北地界上无人能及,有他拦住桑岩,桑岩一时半会内回不了施府。

未等如意点头,马车外醇厚的男声隐隐传进:小姐,连家的护卫把施元帅的骨灰盒送回来了。

帝梓元闻言眉头一皱,掀开马车布帘一角,朝窗外望去。

身着锦色盔甲的护卫队延绵百米,刀戟横握,神qíng肃然。队伍中间两人抬着琉璃樽盖着的墨黑骨灰盒缓慢踏步从街道尽头而来。

施元朗此人,于大靖边陲子民,是悍死卫国的军神,于北秦百姓,是闻风丧胆的敌帅,但无论于何国,他的死,皆是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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