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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寒食取火,指的是每年的寒食前后,天下都要禁烟火三日,只吃冷饭冷粥,待到最后一天,也就是清明这天的日落之前,大伙儿再钻木取火,以新火种点灶煮水,除旧布新。不过宫里的仪式自然又不同,此时庭院里人来人往,忙而不乱,自有一种肃穆的气氛,几个福童也站得老老实实,光庭是个子最小的一个,小脸却板得最紧,从头到脚仿佛都写着庄严肃穆四个大字。
琉璃站在廊庑下瞧着光庭,心里又是好笑又有些骄傲,耳中突然听到有人低低地惊叹了一声:太子妃也来了!抬头一看,却见庭院东北角假山旁的一座凉亭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位盛装丽人,宫婢环绕,端坐无言,正是太子妃房氏。又过了一会儿,礼乐声悠然响起,一个欣长的身影在仪扇护卫下来到御座跟前,却不是天子李治,而是一身绦纱袍的太子李贤。
琉璃多少有些意外。李贤是去年五月初七,也就是明崇俨死后的第三天,正式开始监国的,此后的表现倒也可圏可点,就是跟武后不和的传闻愈发甚嚣尘上。李治对此似乎也很头疼,一个月前还带着母子俩一道去泡了温泉、访了高人。这家庭和谐建设的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但李贤今日能站在这里代天子主持仪典,皇帝的决心倒是可见一斑,可惜琉璃忍不住抬头悄悄打量了几眼。几年不见,李贤的身量似乎更高了,皮肤也更黑了些,却丝毫无损那勃勃英气,此时头戴远游冠、足蹬复底履,在御座前背手一站,绝对当得起器宇轩昂四个字。
仿佛感受到了琉璃的目光,李贤蓦然转头看了过来。琉璃早已低眉敛目地混入了人群,却没看到,李贤的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停,俊朗的眉宇间多了一丝yīn霾。
太子既到,仪典便正式开始。这钻木取火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加上各种仪式,就更是漫长。几个孩子年纪还小,虽有人帮衬,可一遍遍地这么折腾着,那一张张烟熏火燎的小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疲惫。好容易皇长孙的愉木孔dòng里终于冒出了一缕青烟,他忙点着了火引,高高举了起来。
在响亮的称颂声中,李贤挥挥衣袖,象征xing地赐下彩娟玉碗,转身离开。宫人和侍卫们举着用新火种点燃的长烛鱼贯而出,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这带着天家福泽的新火,自然是要在天黑前送到各位王公大臣府上的。
几个孩子被领下去梳洗更衣,众人也纷纷散去,琉璃暗暗松了口气,却不敢多走一步,只和另外两名福童的母亲一道在廊下等候。三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一位女官突然走上前来,弯腰行礼:华阳夫人,太子妃有请。
太子妃?琉璃吃了一惊,正想开口,那位女官脸上已露出了最标准的宫延式微笑:夫人放心,太子妃久闻夫人大名,只想跟夫人说几句话,不敢耽搁夫人的时辰。
话已说到这份上,琉璃心头再是不愿,也只能含笑应是,向两位眼神有些复杂的官眷点了点头,跟着女官穿过庭院走进凉亭,向房氏行礼参拜。房氏一身端庄打扮,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神色不知为何却有些飘忽。琉璃已脆下说完话,她才醒过神来,面无表qíng地摆了摆手:夫人不必多礼。夫人或许不知,北疆那边又有捷报传来,开chūn之后我军节节胜利,如今已bī近单于府,破敌指日可待。裴尚书用兵如神,实乃裴氏之荣,社稽之福。
这么篇高屋建瓴的表扬,被房氏语气寡淡地说了出来,琉璃听得心里不禁也直发沉。她若记得不错,这位太子妃一直是宫里的透明人,无子无宠,也从不cha手任何事务,今日叫自己过来,难道就是为了说这篇废话?她有心想表现的激动一点,可瞧着对方梦游般的神色,到底也只是gān巴巴地道了声谢。
房氏心不在焉地发了一会儿呆,开口时语气更淡:烦劳夫人略等片刻,其余的事,还是让赵内侍与夫人细说吧。说完悠然起身,竟是转头便走出了亭子。她身边的宫人也呼呼啦啦地跟了上去,一群人转入假山后面,那后头大概有扇角门,顷刻间竟是连脚步声都听不见了。
琉璃愕然回头一看,才发现庭院里的那些待卫、官眷不知何时也已悄然离开,整个院子空dàngdàng的瞧不见一个人影。
她心头一凛,退后两步,四下看了几眼,却见一位绯衣少年从假山后转了出来,冷冷地向琉璃点了点头:华阳夫人。
琉璃不由怔住了:好个冰雪美人!这少年身量不高,虽是内待打扮,那身绯色衣袍的色调却格外饱满,衬得一身冰雪般的肌肤愈发如美玉、如凝霜,白得几yù透明,整个人看去也有种皎皎无尘的清冷韵味,加上jīng致如画的眉目,弱不胜衣的身形,当真是雌雄莫辨、男女通杀!
官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琉璃猛然想起,太子妃刚才说的是赵内侍,难道这位就是最受太子宠爱的赵道生?想到那些盛宠的传闻,她心里愈发警惕,点头还礼:赵内待。
赵道生抬眼看着琉璃,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寒气bī人:夫人是明白人,奴婢不敢跟夫人拐弯抹角,今日只想请教夫人一声,夫人可知韩国夫人是如何过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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