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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语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柔笃定,李贤不由一阵恶心,把贺兰敏之像扔垃圾般扔到地上,又上去用力踢了两脚。
贺兰敏之一口血喷了出来,嘴里依旧低声道:殿下,你让别人来打死我,你不能脏了手,不能因为我脏了你的手
他满嘴满脸都是血,那笑容却愈发妖异,仿佛从容无比,又仿佛压抑着什么兴奋,看着李贤的目光更是又欢喜又亲切。李贤再是愤怒,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被贺兰敏之这样笑着、看着,心底里不知怎地竟是寒,随即便更是怒火中烧,忍不住俯身又把他拎了起来,咬牙道: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贺兰敏之咳了两声,瞧着李贤微笑:殿下,你最好永远也不要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今日过来,不就是想要我这条命么?我自己动手就好!横竖我很早以前就活够了,活烦了,活腻了!我对不起母亲,对不起祖母,对不起阿妹,我不想再对不起阿贤你,对不起这世上所有的亲人
李贤再也忍耐不住,一拳砸在他脸上:阿贤也是你叫的?谁跟你有什么gān系!
贺兰敏之被打得偏过脸去,一口血沫喷得老远,眼神也涣散了起来:殿下教训得是,是我说错了话,殿下如今是什么身份,殿下跟我又有什么gān系?说着说着,便呵呵地笑起来,声音却是出奇的凄凉。
李贤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却有些挥不下去了。其实贺兰敏之虽xingqíng冷傲,对太子几个都爱答不理,可这两三年里对他却着实不坏,也正因如此,这件事爆出来之后,他才会愈发愤怒旁边的侍卫快步上来,低声劝道:殿下息怒,莫要为这人脏了自己的手!
李贤勃然大怒,回头喝道:你也跟着胡说八道什么!
侍卫吓了一跳,心里好不委屈,这不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么。大伙儿过来打他几下,注意莫落了痕迹,再叫猞猁在他腿上咬两口,这食ròu的凶shòu口齿上都是带毒的,贺兰敏之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再这么带着伤带着病的在大热天里赶路,能活几天?谁知殿下一见这贺兰敏之就气得失了分寸,这样下去,当真生生打死了他,岂不又是一场麻烦?
李贤吼完之后便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回头再瞧见贺兰敏之那半死不活的脸色、了无生趣的眼神,突然一阵厌烦,松手把他丢在了地上,自己狠狠地吐了口气,回到坐骑前翻身上了马。
领头的侍卫暗暗松了口气,对马上带着猞猁的小内侍使了个眼神:道生!
那叫道生的内侍不过十二三岁,个子也生得瘦小,一张脸倒是漂亮得雌雄难辨。看着一身血迹的贺兰敏之,他的脸色多少有点发白,而他后头蹲着的那只猞猁闻到血腥味后,却是兴奋得从喉咙里不住发出呼噜声。
听到有人叫他,道生回头看了猞猁一眼,皱眉安抚了两下,方带马到了李贤跟前,轻声道:殿下,斑奴这两日原是有些跑野了,今日见了血怕收不住,不如、不如过上几日小的再跑一趟,定然不叫殿下背上gān系。
李贤不耐烦地一挥手,倒是没有冲道生发火,只是转头瞧着贺兰敏之冷冷地道:你不是活腻了活够了么?怎地还不自己动手?
贺兰敏之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摇头笑道:殿下啊,我若今日在此了断,未必不会连累殿下,罪人命贱,只是何必让皇后又寻到由头来发落殿下?
母后?李贤的脸色顿时更加yīn沉。母后也太偏心了,她看不上自己也就罢了,可太子阿兄呢?还有幺妹,她还不到5岁,这禽shòu就敢当着她做那种丑事,这般奇耻大rǔ,母后却还要保住他的xing命,说什么是因为华阳夫人苦苦求qíng。可谁不晓得这贺兰敏之的丑事还是那库狄氏首先向母后告发的?说来说去,在母后心里,娘家人永远比他们兄妹更重要!
他越想越恨,正要令道生放出猞猁斑奴。贺兰敏之却艰难地弯下腰去,捡起了李贤丢下的马鞭,仰头微笑道:殿下,贺兰敏之不过是千夫所指的罪人,殿下要杀要剐,自有千百种法子,今日殿下用的却是最糟的一种,不但脏了自己的手,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侍卫下人。让亲者痛,仇者快,何苦来!
李贤还未答话,一旁的道生脸色已然大变亲者痛?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转头看了贺兰敏之一眼,这位昔日的翩翩公子此刻满脸都是血污灰尘,可嘴角绽开的笑容却依然gān净优雅,瞧着李贤的眼神更是柔软得近乎魅惑。不知怎地,赵道生突然想起了从某位公主侍女那里听到的几句传言殿下其实不是皇后所生,而是韩国夫人的亲生骨ròu。这话当时听來自然是荒谬之极,可如今看来他心里发怵,忍不住紧紧揪住了猞猁脖子上的皮圈,低声叫了句:殿下!殿下三思。
李贤看了看道生那张有些发白的小脸,眉头不由也皱了起来。
贺兰敏之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只是慢慢举起了手里的马鞭,脸上的笑容透出了几分苍凉:殿下放心,殿下今日送我一程,罪人在这世上所有的心愿已了,殿下过些日子,静等好消息就是。
李贤胸口一阵莫名地发堵,贺兰敏之的话句句都透着古怪的悲哀,字字都诚恳得仿佛发自心底,让他一时恨不能揪着这厮让他把话说清楚,一时却又只想离这个人远远的,再不要看见他那种眼神他憋着气正想开口,旁边的侍卫也提醒道:殿下,那边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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