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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压抑的沉寂中,还是武后先开了口:陛下,您还有什么话要问库狄氏么?
李治的声音听起来就像被砂纸狠狠磨过,一字字挤得无比艰难gān涩:不必了!
琉璃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却听武后淡淡地道:好,那就传杨氏进来吧,后头的事,也只有她最清楚了。
杨氏?贺兰敏之的夫人杨氏?琉璃有些意外,又有些恍然。她这几天也暗自揣测过,自己的所作所为若能被人查出来,也只有杨氏了。她是贺兰敏之的妻子,跟阿霓和镜月又打了无数jiāo道,察觉到自己的事不算奇怪;至于主动告发丈夫,她以前就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以贺兰敏之这半年来作死的速度和力度,把她bī急了就更不奇怪了从殿外缓缓步入的杨氏依旧是一身素服,看去比半年前又憔悴了许多,鬓角竟有了不少白发,眉目之间的淡漠之意也愈发浓郁。瞧见琉璃,她倒是怔了一下,随即便移开视线,上前行礼参见,口中的自称已变成了罪妇杨氏。
李治并没有理会杨氏,只是怔怔地看着门外,神色有如梦游。武后倒是不动声色:你先起来吧。杨氏,今日为何宣你入宫,想你心里已是有数,旁的话也不用多说了,只把你当日法常尼寺寺外的所见所闻如实禀报给圣人就好。
杨氏伏地磕了个头,起身回道:启禀圣人,启禀皇后,当日尼师告知罪妇,已在寺外寻到媛娘,罪妇在后门见到她时,她已遭玷rǔ,见到罪妇只问,表兄为何如此待她。罪妇无言以对,唯有一面回禀韩国夫人,一面连夜谴人赶往长安报知荣国夫人。第二日日暮时分,荣国夫人赶到尼寺,当即封了院子。又过了三日,韩国夫人便自缢身亡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以身抵罪
她的声音gān巴巴的没有任何起伏,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在这样惜字如金的平稳描述中,居然也变得颇有些平淡无奇。唯有说到以身抵罪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多少变得有些低沉,淡漠的面容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惘然。
琉璃心里不知为何也是一阵迷惘,那个告别的早上,武夫人在晨光中如昙花初绽的温柔微笑在她的脑海中突然变得清晰无比,她甚至能看清那笑容里当日不曾读懂的如释重负,这个一世糊涂的傻女人那时大概深信自己能够得到解脱吧,深信自己能够以死谢罪,保住儿子,深信就算有一天东窗事发,她库狄琉璃也会信守承诺,把那个卑微的乞求转告给皇帝与武后!
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扑腾咆哮,连衣襟仿佛都被震得瑟瑟抖动起来。琉璃低着头,紧紧地握住了双拳,她看见杨氏在面无表qíng地继续说着什么,那些话像风一样掠过耳边,不留痕迹,只有她心口的那个声音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急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是在瞬间之后,杨氏已回完话,跪下磕了个头。
武后肃然道:此等大逆之事,知qíng不报,原是罪过,然而为尊者讳,为亲人隐,也是人之常qíng,今日你们能如实回报,便算将功补过。杨氏,库狄氏,你们还有什么要回禀的么?
你们还有什么要回禀的么?这声音就如一个响雷,在琉璃耳边滚滚回响,不知怎地,她双膝突然一软,不由自主已跪倒在地:臣妾臣妾有事回禀!
当日在法常尼寺,臣妾向韩国夫人告辞之时,她曾对妾身说,若是有朝一日,贺兰敏之犯下重罪,人人都喊打喊杀,而她已无法进宫,让我帮她带上一句话,请圣人和皇后看在她曾尽心尽力伺候过一场的份上,留贺兰敏之一命。
李治和武后都愣住了,杨氏也惊讶地转头看了过来,连琉璃自己都呆了一下:自己怎么就说出来了呢?而且说得这么清楚流畅,就好像自那日之后,自己并不曾把事qíng死死埋在心底,而是早已在暗自排练过千百遍;就好像自己并不知道贺兰敏之一定会死,而是和武夫人一样相信这话能救得了他的命!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上身吧?她苦笑着慢慢俯身磕了个头,心里说不上是忐忑,是无奈,是自嘲,还是豁出去之后的空虚与认命。
李治的眉头又紧紧地皱了起来,神色在yīn郁复杂之外还带着些láng狈。武后的脸上倒是慢慢露出了笑容:库狄夫人果然是好记xing。
琉璃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事到如今,却也只能垂首回道:殿下恕罪。臣妾乍闻韩国夫人死因,突然想起旧事,心qíng激dàng之下才冒昧开口,不是故意要令圣人与皇后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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