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

第385页(1 / 2)

加入书签

大约没听到她的回答,阿霓的声音里倒是多了几分焦急:娘子有所不知,自打夫人去世,小郎君便xingqíng大变,在女色上竟是毫无节制,连来府里求见老夫人的官家女眷和公主的侍婢女官都敢招惹。老夫人无奈之下才把他带到洛阳,又特地选了这处院子!饶是如此,小郎君还是做过几次荒唐事,老夫人只能把他挪进了自己的院子,说是让他侍疾,其实是日夜看着他。老夫人如此看重娘子,自然不敢让小郎君冲撞了您。

琉璃心里说不出是惊讶,还是恍然,半晌才叹出一句:原来如此,老夫人也是也是用心良苦!杨老夫人卧房里多出来的那张chuáng果然是武敏之的,却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阿霓苦笑了一声:可不是用心良苦。这半年多,老夫人陆续把当日去过尼寺的婢女们都送到了外头。奴婢因早年私下帮过这边的管事,求他留心了两个送得近些的,才知道那两个没多久便一个溺水而亡,另一个也是不知下落。就在前些日子,一直在寺里的媛娘也说是病逝了,跟着的两个婢女都殉了主!

娘子明鉴,阿霓之所以被留到今日,不过是因为曾跟过您,老夫人想留着奴婢来安娘子的心!娘子,老夫人对您从来都是另眼相看,只要娘子跟老夫人求个qíng,让奴婢再来伺候您几日,老夫人多半会看在您的面子上,放奴婢一条生路!

她越说越快,声音也渐渐尖锐起来。琉璃的心却是彻底沉了下去:阿媛竟然不在了么?还有当日去过尼寺的杨家婢子们,原来终究还是没能逃出生天!杨老夫人看来是下定决心要在自己去世前为武家,为武敏之除掉一切后患了!她忍不住也苦笑了起来:阿霓,你在老夫人身边多少年了?你见过她因为往日qíng分而对外人手下留qíng么?你见过她又真的忌惮过谁?有如今对我之所以格外厚待,不是因为看重我,而是觉得留着我比废了我合算些罢了!

谁都知道,我库狄琉璃出生微贱,如今的前程都是武家和皇后给的,就是武家的对头想对付武家,对付皇后,也不会找到我的头上;至于我自己,又怎么会不知死活,为那些没影子的事去离间皇后骨ròu,绝了自己的前程?因此,莫说老夫人眼下还拿不准我知晓些什么,就算她笃定我听到过不该听的话,也不会对我如何。因为留着我,对皇后,对武家都还有些用处;若是让我也病逝洛阳,倒是会引起旁人的疑心。以裴氏的人脉,我家夫君的手段,若是真心探查,未必查不出实qíng,那才真真是后患无穷!

你我到底主仆一场,也不用说那些外道话。你想让我去跟老夫人说一声,叫你回来伺候我,此事原是再容易不过了,可你想想,老夫人真会因此让你跟我走么?你若觉得她会,我明日就去说,如何?

屏风上的身影早已变得僵硬无比,半晌才微微一动,却是彻底垮坐在了地上。琉璃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却依然有些发沉:人之将死,原是有根稻糙也会紧紧抓住的,可如果连根稻糙都捞不着了思量片刻,她还是低声道:阿霓,我日后和这边少不得还会有些来往,你若还有什么事要我帮忙,或是有什么人想让我照看,不妨说一声,我定然尽力而为。

阿霓并没有开口,良久之后才慢慢起身,在屏风后端端正正磕了个头,声音居然已恢复了几分平静:多谢娘子。是阿霓狂悖,娘子一片仁心,阿霓却如此为难娘子,阿霓罪该万死。如今阿霓的父母已亡,兄弟qíng分也是寻常,并无什么牵挂,只要娘子不计较今日冒犯之罪,阿霓便已感恩不尽,来世结糙衔环,再报娘子大恩。说完又磕了个头,起身一步步退了出去。

一阵微风拂过,木门已悄然合拢。明亮的烛火中,黑檀木的六曲绣像屏风上那狩猎的骏马黑豹,宴饮的高士佳人,出行的宫女武士,再次变得纤毫毕现,那份富丽繁荣的气息几乎能破屏而出,至于曾映在这副盛世图像上的那个绝望的gān瘦身影,自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琉璃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整个身子都沉进了水里。

七日之后,92岁的荣国夫人在睡梦中安然而逝。一时间,别院内处处麻衣如雪,哭声震天。在那些披麻戴孝的人中,琉璃留心找了很久,也没看到阿霓的身影。

人群之中,最显眼的自然还是武敏之。他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原本冰冷漆黑的双眸却是亮得可怕,仿佛是两簇跳动着的妖异火焰,足以烧毁一切靠近他的人,也把自己燃成灰烬。

琉璃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她的头顶上,晴空如洗,万里无云,淡金色的阳光里,只有无数枯huáng的落叶和雪白的纸钱在翩然飞舞,又被阵阵西风挟裹着飘向远处,飘向它们注定的宿命归处。

似乎有股寒意从骨头fèng里渗了出来,琉璃不禁伸手拢紧了衣领,那寒意却在她的身边愈积愈厚,让她禁不住轻轻战栗起来。

好在第二日午后,婢子便回报说,裴少伯已到了前院。琉璃早在三日前便接到了他的回书,说是会亲自来洛阳一趟。她原想着家里有三个孩子,吏部还有无数事务,他总要花上几天才能安排妥当,没想到却来得这么快。

天空明明比头一天yīn沉,秋风也愈发凛冽,但一眼瞧见人群中那个一身风尘却依旧显得清正挺拔的身影,琉璃只觉得照在身上的淡漠阳光突然变得温暖起来。

忙忙碌碌之中,转眼已过头七。因高宗有令,凡九品以上官员及外命妇均须赴洛阳吊唁,从长安赶来的车马倒是愈发络绎不绝。在纷涌而至的车马人流中,一辆不起眼的青色马车从荣国别院的角门悄然离开,逆着车流出城而去。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